然後等某一天,當真相都浮出來的時候,那些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都會因為我做的不夠完美的決定倒戈向我,每個人的每件事都可以置我於死地。我知道過程,我卻從不知道結局。一直都是這樣,我總是在前麵占盡先機,可是到最後我節節敗退,最終被人傷得很重。
林振風生日的那天整個山城都下起了雨,我前一個晚上看到他空間裏的說說裏更新了:我是多麼忐忑地等你來。
我沒有讓他失望,我乘縣城的公交去了我的老家。實際上,我一直對於那個叫做鵬翔的地方充滿了好奇和渴望,迄今為止,我的人生旅途總是在經曆不斷的離合。剛生下來三個月我就因為家人的偏見離開了父母,在我十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因為想念為由獨斷地把我接回家,我跟我的外公外婆離別;而後我因為不想服從二嬸的管教(二嬸是玉鎮的一個中學老師)初中時選擇了老家的中學,家裏人全部都在外打拚,所以老家從來沒有人回去住,我就過起了寄宿生活;等到高中時,我為了尋求最好的發展,也為了逃避席以參帶來的傷害,去了縣城,在那裏就讀這個縣裏最好的學校。我總是在和舊的事舊的人說再見,然後隻身赴往嶄新的人和事,可是就算這樣,我都無法深諳處世之道,我仍然是那個沉默寡言的我,我的朋友仍然隻有很少的一兩個,但是交心。
我一直以為何琉會像他所說等我,但是當我在他家門口下車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他的身影。我打電話給他,一直沒有人接,等到最後接起來的時候,他隻是有點吃驚地說:“怎麼是你,我現在在超市籌備東西,可能沒辦法接你。”我有點失望地跟他說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叫摩的,我心知他是生氣的,不然他就不會這麼生硬直接地拒絕我。可是那天老天跟我開玩笑似的,本事伏夏的天氣,卻在陰雨霏霏中感覺到了寒冷。摩的更是老久沒見到一部,我在無奈中打了林振風的電話。
電話在嘟嘟了兩聲後被接了起來,“怎麼了嗎?你到了?”他有點吃驚。
“嗯,到了,但是我下錯了站,現在我不知道該怎麼去你那。”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告訴我你在的位置,我馬上過去。”他說。
我告訴了他具體的位置,他掛了電話,讓我不要著急,馬上到。我一直記得那天站在雨中的自己,時而路過的大型車駛過,把我的裙子濺濕了,我撐著傘,另一隻手抱著那個裝滿星星的罐子,有點孤獨無助。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因為我錯得決定使得我必須同時放棄兩個人。
當時其實我完全可以想一個聰明的方法搪塞過何琉,我可以告訴他我現在還不是很想談戀愛,我也可以告訴他,由於高考成績還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會去哪個城市,如果到時候兩個人不在一個城市,那麼談的那場戀愛注定是一個悲劇。可是我還是告訴了何琉我和林振風在一起了,我一直藏著一個私心,我希望知道林振風不讓我告訴何琉的真實原因是什麼,可是現在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又得到了什麼?
就這麼想著,林振風已經停在了我麵前,那天他穿著薄薄的運動衫,頭發明顯修剪過,胡茬也被剃得很幹淨,他疲憊地對我笑:“等很久了吧,我看你的裙子都被濺濕了。”
我搖了搖頭,收了雨傘坐在他後麵,他自覺地往前坐了坐,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你鑽進我的雨衣吧,我看你挺冷的。”
“不用。”我回答得很幹脆,他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而後說:“好吧。”
車子緩緩發動了,我能注意到他故意把車開得很慢,我記得有一次他把車子加到一百速隻是為了趕在我去上學之前把他親手做的蔬菜沙拉交到我手裏,然後在回去的路上被路邊的石子絆倒,甩出去很遠。那次的結果是他的肋骨被摔斷了一根,躺在醫院裏整整一個月,這些他都沒有告訴我。那時離高考隻有幾十天。
在路上我們都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背影很挺拔,我當時就在想,這麼一個清爽的男子,如果我能夠跟他風平浪靜地相愛下去,是多麼好。我們也許可以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又何必鬧到如今這個雞飛狗跳的地步。
到了舉辦他生日晚會的酒店了,實際上那個酒店本身就是他父母開的,所以那天那個酒店盛裝包裹,從一樓到三樓都宴請滿了人,他父母那時正站在酒店外迎接客人,看到我從他們兒子的車子上下來,都別有意味地看著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隻看到他鎖玩了車後走到我身邊輕輕地說:“沒事,你跟在我身後就可以了。”我隻好傻傻地跟在他後麵,就連他媽媽跟我打招呼我都沒有反應過來,表情一直僵直。
由他領著到了二樓,那邊早就坐滿了人,看到我們進去都有點詫異,也許從來沒有看見林振風身後會跟著一個傻乎乎的小女孩,那個女孩手裏還抱著一個看起來有點破舊的罐子。我走到了何琉身邊,想在他身邊坐下來:“振風給把你安排在了另一張桌子上,你去那邊坐吧。”說完何琉就離開我去幫振風招待其他的賓客。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突然發現似乎全世界在這個時候都針對我,都成為了我的敵人。
這時我初三的同桌詩韻把我拉到了一邊,說:“南音,好久不見你了,來我們這裏吧。我還想跟你敘敘舊呢。”我看了她旁邊一眼,邱小坐在她旁邊,搖晃著麵前用高腳杯裝著的飲料,我剛想推脫,沒想到邱小開口了:“是呀,早就聽說你要來了,振風特地給你安排了一個這裏的位子,你就不要客氣了。”邱小是何琉告訴我的與林振風有染的女生之一,估計她也知道我跟林振風的關係了,要不按照之前她左右逢源的性格不可能對我說的話這麼鋒芒畢露。我什麼都沒說就坐下了,詩韻倒是熱情地幫我倒上飲料,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聊上了。
期間我偷偷瞄了一眼正在一旁忙碌的何琉和林振風,他們兩個仍然像沒事似的稱兄道弟,何琉把手搭在林振風的肩上,對來的老師說:“振風是我打小的兄弟,這次我很榮幸被他邀請到,怎麼可以不來幫他看看場子呢?還要承蒙老師對我們的照顧,大家盡管在這裏吃好喝好。”林振風也微笑附和著,在絕美的陽光下顯得那麼和諧,可是誰又知道,在這樣的微笑背後他們彼此多麼深地記恨對方。
安寧坐在我的隔壁桌子上,我知道,她和何琉坐在一起,從我剛剛進到大廳裏來她始終用仇視的目光看著我,她是我們學校的才女,文章寫得尤為好,也許也因為這個,她十分熱衷並且敢於表達自己的愛,她對林振風被所有人知道,當初我選擇跟林振風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想在這個方麵贏她。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事實證明,我並沒有贏她,我隻不過是林振風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另外一個女子,而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王國,做自己的國王。
是誰說過,明而不暗的暗戀是一種最有自尊的愛,你的喜歡是你的權利,他接受與否也是他的自由,但是你們兩個仍然可以保持朋友的關係,這樣的坦蕩和開懷又是多少人能做得到的呢。
那場酒席吃得異常別扭,我麻木地夾菜吃飯,那罐子星星被我偷偷放在了後麵,生怕被別人看到,而詩韻仍然嘰嘰喳喳地講話,從來不改變她大大咧咧的作風。突然她湊到我耳邊,說:“你知道嗎?何琉跟林振風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不會那麼快就被她知道吧,我故作鎮定地說:“什麼事。”
“我聽說他們兩個人為了一個女的鬧別扭,但是就是不知道是誰。真想看看她的廬山真麵目。”詩韻說,一臉的花癡相。
“這個有什麼好知道的,我覺得那個女孩現在心裏肯定很難受,在他們兩個之間也許真的很難抉擇。”我說。
“也是哦,但是我也情願當這樣的女生,你想啊,兩個大男人為了你鬧翻,那多有勁啊。更何況一個是大帥哥,一個是多金男,哎,可惜我本來就不命犯桃花。”詩韻的三八勁又上來了。
“我看你還是多吃點菜吧,少說話又不會把你憋死。”說完我往她的碗裏夾了一大口菜。
“不顧話說,你跟林振風與何琉也做了那麼久的朋友,你覺得他們兩個誰比較靠譜?”我問。
“兩個都靠啊!”詩韻驚為天人地喊出了這一句話,在場的所有人瞬間把目光投向了這裏,我默默地扶住了額頭。
“不過說實話,林振風的風流史我早有耳聞,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少愛慕者,而且他也挺樂意跟他們搞曖昧的。不過這怎麼能怪人家呢是吧,人家如此風流倜儻,年輕多金。就算讓我犧牲諸如色相什麼的能做他一天女朋友也很好哇~”詩韻又開始擺出她惡死人不償命的花癡笑容,我瞬間石化,在她又要驚為天人地說出什麼話之前,我以上廁所為借口逃離了那個地方。
趁這個時候我可以好好出去透口氣,裏麵的氣氛實在太壓抑,大家的歡樂太過尖銳,讓我這個根本提不起任何心情對林振風祝福的人很難受,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溜下了樓梯,夜晚的鎮子並不是很寂靜,這個地方在古代也算富庶,在這個縣裏處在交通樞紐的位置,也是曾經重要的軍事基地,如今它的輝煌曆史延綿到了今日,這個鎮子以盛產茶而著名,茶文化尤為發達,所以即使在漸深的夜裏它挺仍然能冠以繁華的形容詞。
我沿著河邊靜靜地走,想讓風吹散我的愁緒。剛才詩韻的話仍然刻在我的心上揮之不去,我不知道該怎麼客觀地麵對林振風,他家世顯赫沒有錯,他風流倜儻沒有錯,身邊有那麼多的女子似乎也不是他的錯,他本來就可以享受這一切,可是為什麼我會那麼介意呢。原以為愛是自私的這一點從來不會在我身上映現,畢竟我不是一個會強求別人的女生,可是在愛情這方麵,自認為仍然愛他不夠深的我,竟然如此毅然決然地想要他遠離所有居心不良的女生。
換個方麵說來,是不是我太過相信何琉了?畢竟他也有自己的私心,隻要從何琉做了如此對不起林振風的事,林振風仍然以禮相待,把他當兄弟來說,他的寬廣胸襟也是可以窺見的,可是我一直很相信何琉,我甚至不願意給自己看見真相的眼睛,而且我有預感,如果我仍然選擇和林振風在一起,我將永遠失去他這個朋友。
突然所有的氣血上湧,我的身體血液似乎在翻天覆地地作亂起來,這樣的感覺從上次我在屋頂上看到林振風和我最厭惡的女生在一起之後就沒有再出現,可是現在,我又一次感到身體裏滾動的逆流似乎又扼住了我的喉嚨,要把我吞沒。我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我隻想趕緊找到利刃,割開我的手指,讓那些汩汩流動的怪血從身體裏流出來。
我急速走著,找一家店能夠買到一塊刀片,口袋裏有一些錢,估計能買到我想要的東西,可是當我買了刀片,躲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裏,正要對著我的手指割下去的時候,突然一雙手把我按住,我抬頭看了一下,是林振風。
“你為什麼要這樣?”他不可相信地看著我。
“如果你為我好就讓我做,我會告訴你為什麼。”我咬緊了嘴唇,盡量讓自己不要爆發出來,身體已經發出了可怕的信號,似乎如果我不趕快行動,我就會死去。
“不管怎麼樣,我不會讓你傷害自己。”他說完奪過了我手上的刀片,要把它們扔掉。
“滾,你不要再自以為是地做什麼決定,如果你不把刀片給我,我永遠都不要原諒你。”我衝上去搶他的刀片。
“你到底怎麼了,南音!”他仍然把刀片舉得很高,不讓我夠到。
我隻覺得身體裏的血液似乎要噴湧而出,我不知道出了割破我的身體讓它們流出來,我還有什麼辦法阻止我的難受,“我很難受,求你。割破我的手。”我哭了起來,我從來不想在他麵前哭泣,但是這次我是真的難受。
“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解決的,但是不要傷害自己好嗎?”他過來抱住我,很淺的擁抱,似乎害怕弄痛我。我卻因為身體的失控,在他把手臂伸過來的那一刻,狠狠地咬了下去。那次噬咬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很快,我就感覺到腥鹹的味道遍布整個嘴巴,而到那個時候我才漸漸恢複正常。
身體裏奔湧的血液似乎慢慢退去,我也漸漸恢複了意識,可是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滿是血的手臂。“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剛才做了這些……我……我去幫你擦掉。”我說著,卻沒有動彈。
“沒事,隻是你剛才嚇死我了。隻怕如果我不在,你就真的傷害自己了。”他說。
我無奈地笑了笑,這時我才晃過神來,連忙幫他擦拭傷口,很深的牙印,我有點心疼地說:“很痛吧,真的對不起。我……”
突然覺得一陣風拂過,林振風已經把我攬在懷裏,他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答應我,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傷害自己。好嗎?這樣,我才忍心放你離去。”我早已泣不成聲,我點了點頭。
“好了,我們進去吧,我剛才看你一個人不放心才跟出來的,我再不回去,別人該急了。”說完他鬆開了我,我沉默不語地走在後麵。
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剛才環住我的時候,我覺得很安全很心安。媽媽在醫院裏跟姐姐說的那些話在我要對自己的手指割下去的時候又一次浮現了起來,絕望和哀傷擭住了我的身軀,我隻覺得無法動彈,甚至在那個時候我想到了也許我可以把刀片下移到我的手腕,會不會當我割開自己手腕的時候,所有逆流的血液都會永遠被遺棄在我的身體之外。可是在下一秒,林振風就製止了這個行為。
回到大廳裏的時候,酒席已經到了尾聲,照例壽星應該出來敬酒。林振風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件長袖襯衫,穿在了身上。
跟隨他敬酒的有他的父母和何琉,他們高聲談笑著,林振風酒量不好,很多時候都是何琉代喝的,我多麼希望他們的兄弟情誼能永遠像今天我在燦亮燈光下看到的那樣完美無缺,可是我知道永遠回不去了,他們的,我們的,我和安寧的,統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