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來的?”於子言想了想,問出來第一個問題。
“唉,說來話長……”
於子言皺起了眉,又換了個問題“你來這做什麼?”
“唉,說來話長……”
“那就揀短的說。”於子言算是明白了,他不管問什麼這個女人都會說‘說來話長’,那還不如讓她自己交代的。
“嗯…”紀荀想了想,最後還是拋出了四個字“說來話長……”
“……”於子言是真服了,他索性也不再問,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見於子言走開,紀荀一陣鬱悶,心想這貨也太沒毅力了吧,這就打算放棄了?怎麼不嚐試著窮追不舍的追問看看,難道他真的對過往沒什麼留戀?可他又為什麼還會對完全陌生的自己那麼與眾不同,不是應該把她當私闖地府的小鬼抓起來,扔進地獄嗎?
思來想去,紀荀越想越憋屈,走到於子言身邊開始給他搗亂,就是不讓他做事。
可麵對紀荀的搗蛋,於子言卻隻有兩個字。
“別鬧。”
沒有任何責備,沒有任何不耐煩,那樣無奈又寵溺的兩個字讓兩人同時都愣住了,紀荀心髒砰砰亂跳,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髒處延伸至全身,於子言也好不到哪去,他的那顆鬼心有玊和紀荀留下的淚痕,那是不可磨滅的,即便沒有了記憶,他的心也會記得記憶中的溫情。
兩人就這麼相對而立,於子言的手似是不受控製的搭在紀荀的腰間,他雙目迷離,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向紀荀靠近,就好像是一個被寒冷侵蝕了許久的人,在尋求一絲溫暖和安慰一樣。
頃刻間,一股曖昧的氣息蔓延開來,兩人皆是動了情,稀裏糊塗的就動了情,他們相擁而吻,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似乎已經練習了千萬遍,已經再熟悉不過了。
在那吻中,紀荀看到了許多過去的事,那是幾千年前,秦廣王與玊的過去,她以一顆平常心去看待兩人的癡纏,似乎早已把自己與玊劃分開來。
即便她還記得那種等待千百年的孤單與冰冷,也可以感受到被愛人忘記的痛苦和絕望,但她很清楚,她是紀荀,不是玊,她已如輪回千年,脫胎換骨。
這一世,她紀荀隻認於子言,才不管什麼秦廣王!
一吻結束,兩人的臉頰皆是緋紅一片,就算於子言沒有了那些記憶,但刻入心的人,早已不是能忘記的了,隻要他們相見,就會重新擦出火花!
於子言終於找到了他那‘另一半’的心,自從陰池蘇醒以來,他就感覺自己心裏空落落的,甚至連軀體之內都仿佛沒有了溫度,他就像一個孤魂野鬼一樣在地府遊蕩,更像是一片無助漂浮的羽毛,找不到方向,隻能隨風而動,那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直到北陰大帝讓他迎娶仵官王,他才似乎找到了方向,可漸漸的,他有感覺到了不安,似乎是察覺到這樣做不對,可他找不出原因,幫北陰大帝讓地府安寧,難道不是他該做的嗎?
直到卞城王的那席話,和紀荀的出現,他才明白了一切,原來他的心裏已經裝著一個人了,一個名為紀荀的女子。
直到他懷裏空空如也,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充實,他感覺到了溫度,感覺到了陽春三月般的溫度。
雖然精神一直沒能好好休息,但紀荀的身體卻得到了充足的睡眠,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想起方才的那一幕,紀荀不禁勾起了了嘴角,她輕撫著自己的唇,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濕濡的餘溫,口齒見也還殘留著蜜糖般的甜味。
就在這時,孟琰推門而入了,他的手裏端著早餐,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但紀荀卻敏銳的發現了他眉宇間那淡淡憂傷。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紀荀疑惑的問。
“沒…沒什麼。”孟琰撐起了一個笑容,把牛奶塞進紀荀的手中,故作隨意的轉移話題。
“雖然你已經得到了玄家的承認,但不待在本家真的沒事嗎?”
“嗯,沒事。”紀荀喝了口牛奶,繼續道:“洛齊天肯定還會出幺蛾子,我才懶得陪他玩呢,於子彤會處理的。”
孟琰點點頭“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當然是準備婚禮的事情啊!還得去拜訪館長他們,我忙著呢,先晾玄家的那些人幾天,等平靜些了我再回去。”
“小荀,其實…我……”
“嗯?”紀荀眉頭微皺,看向欲言又止的孟琰“怎麼了?”
孟琰搖了搖頭,沉吟了片刻,問出來一個讓紀荀無法回答的問題,他說:
“小荀,和我結婚,你會感到開心嗎?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開心嗎?紀荀說不清楚,自從決定和孟琰結婚後,她就下意識的回避感情問題,隻是不停的勸自己,告訴自己和孟琰結婚,是為了救他,是為了遵循天道,履行陰陽契的規定。
她真的不願意想那麼多,因為那樣讓她覺得同時對不起沒有和於子言,她不覺得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可陰陽契已經簽訂,她早就沒有了後悔的資格。
一開始,她認為和孟琰結婚,孟琰就可以開心,也能活下去,長命百歲,可孟琰似乎並不開心,紀荀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知道了又能怎樣呢?違反陰陽契所要付出的代價,不是他們任何人可以承擔得起的。
所以說上天是公平的,它讓你得到了一些,就會讓你失去一些,這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為了能讓孟琰不再愁眉苦臉的胡思亂想,紀荀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沒多少肉的臉,說:
“我怎麼就不開心了呢?該不會是你反悔了吧,那可不行,你父親可是很喜歡我這個兒媳的,你要是敢反悔,他會把你的腿打斷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好了。”紀荀打斷孟琰“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難道有婚前恐懼症?”
“沒有。”孟琰也笑了,但那笑容中,總是缺少一些什麼。
春節一過,紀荀就開始張羅著串門,或許因為這可能是她在陽間過得最後一個年了吧,所以她很積極,但孟琰總是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陪她東奔西跑。
首先,紀荀去看了館長,並把寧鄉殯儀館重新交到了他的手上,然後喋喋不休的叮囑了他許多。
麵對紀荀交代後事似得樣子,館長有些不悅,但孩子畢竟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可憐的小乞丐了,所以館長並沒有問太多。
他唯一詢問的,隻有白鳴,紀荀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全部實情告訴他,隻是說了些輕鬆的事情,館長知道紀荀有事瞞著,但卻沒有追問。
在經曆了師弟和師父的事情後,館長的頭發白了許多,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了疲憊之色,他決定不再離開錦陽了,安心的管好殯儀館,偶爾幫人驅驅邪,鎮鎮煞,不想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他老了,不想再東奔西跑,隻想過著安穩的日子,直到壽終正寢。
離開前,紀荀把小艾托付給了館長,那孩子是個好苗子,不管是做什麼都能成大器,紀荀不想耽誤她。
“你這真是交代後事?”館長皺起了眉,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紀荀笑了笑“館長,如果我說我命不久矣了,你信不信?”
“什麼意思?”館長的老臉皺成了一團,盡管他已經決定不再管其他事,但紀荀的事,他忍不住還是想插上兩嘴。
“因為…”紀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陰陽契的事告訴了館長,畢竟他也是吃陰間飯的,下去遲早會像周銘燁那樣,在地府謀到職位,直到這些也是遲早的事情。
而且,紀荀想聽聽他的意見和看法,想看看自己到底做對了沒有。
然而讓紀荀驚訝的是,館長居然知道陰陽契,並曾試圖與洛秋水簽訂契約,來救其性命,隻不過最後被洛秋水拒絕了。
“既然做了,就別想那麼多,把心放寬些,別去糾結那些無法改變事情。”
“嗯。”紀荀點點頭,心想也是,既然已經無法改變,何必再庸人自擾呢?
“不過你最好做好準備,這陰陽契是千年契約,不僅僅是一世兩世的事,那地獄之苦也不是好受的,而且……”
“而且什麼?”紀荀心中一提,想難道這黑白無常還有說漏的東西?
“而且還會改變人的命格,可能變好,也可能變壞,畢竟現在孟琰的生命,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了,當年謝必安和他的老婆簽下陰陽契,就讓原本注定孤寡終老的她,有了好的歸宿,當然了,這隻是一方麵,畢竟萬事有利也有弊。”
“那另一方麵呢?”紀荀急聲問。
“終生無法孕育兒女,多病纏身,受病痛折磨,雖說活的久,但…唉,還不如早些解脫……”
紀荀一聽,頓時三魂丟了兩魂半,她有些害怕了,害怕孟琰原本平坦的一生,會因此而變得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