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之上,已經空無一人,可何子易依舊若有所思的看著那裏,他伸手攔下準備追上去的唐解,但由於唐解的力氣實在太大,帶著牽動了他腰間的傷,一聲短暫隱忍的痛呼傳入唐解耳中,他這才注意到何子易腰側的衣服滿是血跡。
“你怎麼樣?”唐解扶住何子易的身子,無奈的歎了口氣。
“言兒…果然變了。”何子易臉色一沉,並沒有多說,隨唐解一同離開了。
第二日的早朝時,有許多人為孟瑜求情,有的替過去的功績,有的則認為對孟瑜的處罰著實有些重了,但孔言卻誰的話也不聽,眼中滿是森寒,誰給孟瑜求情,她就懲治誰,絲毫不通情理。
不僅如此,她還讓申嘉鈺監刑,並派給了他不少,明擺就是怕有人劫法場。
下了早朝後,唐解便去了何子易那裏,兩人的臉色都很凝重,唐解在確定周圍沒有第三雙耳朵之後,低聲對何子易說:
“都準備好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王宮裏畢竟已經不安全了。”
“不用,而且…”何子易看著窗外的一對鳥兒,笑了笑“我答應過她,不會再離開她的。”
“希望今天的計劃真的能成功,不然…唉,怕是日後就再沒多少機會了。”唐解頓了頓,拍了拍何子易的肩,問:
“以後呢?有什麼打算?”
“再說吧,希望越大,失望便會越大…”何子易的眼睛始終看著枝頭的那對鳥兒,不再說話了。
午時三刻臨近,菜市口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有的是來湊熱鬧的普通老百姓,有的是孔言派給申嘉鈺的幫手。
還有一些人,他們身在暗處,一雙雙鷹眼冷冷的在人群之中掃來掃去,很快就發現了不少形跡可疑的人。
習武之人與常人不同,他們的身上有著一種無法掩蓋的戾氣,隻要是行家都可以輕易辨別出來,這並不是很難。
八姑娘神情複雜的看了申嘉鈺許久,然後歎了口氣,問身邊的人“對方一共多少人,看得出來身份嗎?”
那人回過身,對著八姑娘恭敬的抱拳“大致有一百人左右,不像是孟家的,倒像是江湖上的人。”
“那就應該是孔文閣的人,昨夜沒有動手,卻挑在今天,還真是…不對!”
八姑娘神色一頓,急匆匆的轉身便要離開,卻又突然頓住了步子,回身走到窗子前,看著坐在監斬官位子上的申嘉鈺,歎了口氣,卻瞬間恢複了往日的千嬌百媚,她笑了笑,低聲輕喃。
“算了,這樣也好。”
很快,午時三刻便到了,申嘉鈺眯著眼睛來回掃視著前來湊熱鬧的百姓,起身站了起來,他來到孟瑜身邊,低頭看著他,說:
“你畢竟是南祁過的功臣,要不要最後說兩句,看看,這裏到處都是我的人,還有女帝的親衛隊,來救你的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條,到時候如果有人因為你起了謀反之心,那你可就死不足惜了。”
申嘉鈺的話,句句戳進了孟瑜心裏,他放眼望去,看著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心中感慨萬千。
於國,他沒想到自己征戰沙場多年,保家衛國,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了刑場上。
於家,他沒想到原本剛正不阿,公私分明的父親竟然會因為他,帶人來劫法場,這樣一來意味著什麼,他再明白不過了。
於己,他覺得悲哀,悲哀自己一夕之間會落得如此地步,也慶幸,慶幸自己到了今天的地步,卻並不是孤身一人。
其實他並不怕死,因為心愛之人已在黃泉路上等他,其實他有些期盼死,也慶幸女帝讓他死。
他想隨箐兒而去,卻不忍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此一來,他倒也舒心了許多,隻是以罪身而死,多少感覺有些對不起孟家世代忠魂。
看著站在最前麵的爹娘,他笑了笑,深吸口氣,又將濁氣吐出,然後朗聲道:
“縱死,心無愧,望爹娘永康!來世,孩兒才有臉再孝敬你們!”
申嘉鈺聽聞這些,抬頭看著天空,他想,孟家的人和何子儒一起為齊國攻城略地,讓南國隕落,如此一來,倒也…算是為孔祁,為南國的眾將亡魂報仇了。
隨後,他回到監斬台,眉目間的那縷傷感早已不見,他抽出一麵斬首令,重重拋出,卻並沒有喊出那一聲‘斬’字,因為在他拋出斬首令的瞬間,幾道人影就從百姓之中飛出,那枚斬首令被一下劈成兩半。
對於這樣的變故,申嘉鈺並沒有感到意外,昨夜何子仁沒有偷襲明月樓,讓他準備好的陷阱落空,他隱約可以猜到今日會有變故,隻是他不明白,昨夜自己設下陷阱的事,是怎麼敗露的。
在何子仁和司徒陽等人落在孟瑜身邊的同時,孔言派給他的親衛隊也拔出了劍,與其對峙,前來湊熱鬧的百姓早在第一時間就一哄而散,申嘉鈺看著那些劫法場的人,冷冷一笑,似乎是在笑對方不自量力。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因為八姑娘所招來的那些苗疆高手,並沒有露麵,站在他身邊的除了明月樓的人和八姑娘之外,再無其他人,就連那些孔言派來的親衛隊,都把劍刃指向了他。
“女帝駕到!”
隨著一聲嘹亮的高呼,把守在斬台下的親衛隊分成兩列,讓開了一條路,孔言的轎輦落下,她從上麵走下,身邊不禁跟著何子易,還有…張箐!
看到張箐後,所有人都愣住了,唐解,孟瑜,包括申嘉鈺。
“你不是…”申嘉鈺一臉詫異,他派出去的人明明看到張箐被活埋了!
“申嘉鈺,你…輸了。”孔言走上前來,卻並沒有勝利者的半點喜悅,其實她並不想殺死申嘉鈺,因為那可是這個男人是那樣敬愛王兄。
驚詫了一會兒後,申嘉鈺便恢複了冷靜,他低低輕笑“不愧是殿下的親妹妹,看來昨夜我設下陷阱,請君入甕的事情,你是知道了。”
孔言點點頭“不錯。”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很好奇。”
“朕上位半年來,平言王妃從未露麵,而昨夜卻突然出現,阿解和孟將軍若是事先知情,是萬不回讓她來了,而她確確實實是出現了,申嘉鈺,除了你這個知情者外,朕想不到還會有誰。”
“倒是我太心急了。”申嘉鈺苦笑,隨後道:“這似乎也不足以證明什麼。”
“張箐被朕叫到政殿,阿解和孟將軍應該會很快感到,然而並沒有,朕想…他們應該是去找子易了,而從他的住處到政殿,也不可能那麼久還沒到,這隻能說是那裏出了事,當然,這還是不足以證明什麼,但,如果給張箐下了降頭,試圖讓她刺殺朕呢?一個隻有三腳貓功夫的人,卻想刺殺一國之主,你是想讓朕遷怒於他人,不,更準確的說…你是想讓朕牽製住某個人。”
申嘉鈺聽後,臉上的笑已經沒有了,他知道自己為何而拜了,因為孔言和何子易之間那無需多言的默契。
是的,這一切並不是孔言一人完成的,還有何子易,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關鍵在於何子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