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越來越熟悉的景色,紀荀的嘴角逐漸浮現了笑意,如果說孟琰是帶她去什麼富麗堂皇的大飯店,她或許會高興一時,卻不會感到多少驚喜,畢竟再精致的菜肴也比不上‘家人’做的小菜。
家人,是一個光想想就讓人覺得暖心的字眼,也是紀荀一直以來都追尋且渴望的存在,這兩個字在這寒冬臘月,總會顯得溫暖無比。
一直以來,紀荀都沒怎麼和人提起過全家福的老板和老板娘,但她和這兩個老人,早已經把彼此當成了親人。
現在想起與二老的初識,紀荀依舊感覺曆曆在目。
那時,也是這樣一個天寒地凍的夜晚,她因為工作太忙的緣故,沒有顧得上吃飯,錯過了飯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原本擁有鐵胃之稱的她,居然胃疼了起來,開著車手都打晃。
她想吃點熱乎的東西暖暖胃,可殯儀館本就遠離市區,而且時間也很晚了,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買吃的的地方。
鬱悶之下,她想起了附近的一家自己常去的飯店,想去碰碰運氣,看看現在還有沒有開著。
結果天不遂人願,原本燈火通明的地方早已經一片漆黑了,饑寒交迫再加上胃部的劇痛,讓紀荀的眼睛有些酸澀,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獨自流浪,無依無靠的時候。
房子有了,車也有了,可這些有什麼用呢?沒有家人,這些都隻是沒有溫度的東西,房子是水泥和磚頭砌成的格子,車子也隻是冰冷的鐵皮盒子。
她搖頭苦笑,趴在方向盤上無語凝噎,腦子裏全是萬家燈火明的場景,隻是那場景離她太遙遠了,看著是身在其中,其實卻是可望不可即。
那一刻,紀荀漸漸傷感了起來,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把自己揉進黑暗之中,她是多麼的渴望能有家人,可……
就在她暗自傷神的時候,車窗被敲響了,那一聲聲沉悶的聲響,讓她原本快要被凍到麻木的心有了一絲感覺。
她抬起頭,入目的是兩張滿是關切的慈愛臉龐,看著他們,紀荀想起了之前收留她的奶奶,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沒有搖下車窗,而是直接打開了車門。
時至今日,她依舊記得自己當時說的那句話,和老板娘的回答。
她說:“給我點兒吃的。”
老板娘隻說了一個字,乖。
她跟著兩個老人回到家,一個很簡陋,卻很溫暖的家,她坐在炕頭,手裏捧著溫暖的瓷缸,雖然有些燙手,但她很享受那樣的溫度。
曾經她以為這個世界很冰冷,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人間也有真情與愛,也有心裏暖烘烘的人在。
即便是個普通人,有這樣的機遇也會動容,更何況是從小就缺少關愛,或者顛沛流離生活的紀荀。
她忘不了那一夜的溫暖,更忘不了那時的熱水和明燈,她之所以疏離兩個老人,是因為怕耿裕民的事連累到他們,對於她來說,感情都是放在心裏的,從不輕易拿出來示人。
說起來,其實孟琰也隻是跟著紀荀去過全家福一次,但敏感的他已經察覺到了紀荀和老板、老板娘之間那種不言而喻的感情,其實也不全是因為他敏感,而是因為他用了心,對紀荀這個人用了心。
紀荀隻感覺心裏暖暖的,抹了把眼角的水漬,一把摟住孟琰,在他的臉頰狠狠親了一口,害得他差點把車開到溝裏去。
“謝謝你,孟琰。”紀荀鄭重道。
習慣了紀荀的不著調,孟琰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紅著一張臉‘專心致誌’的開車,那叫一個目不斜視。
看著眼前的這個害羞的大男孩兒,紀荀笑了,雙眼奇亮的望著窗外幽幽道:
“老板和老板娘本來是有孩子的,不過卻丟了,這也算是我們的緣分,你說…對不對?”
孟琰愣了愣,其實紀荀說的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調查到的,和她親口說的,畢竟是有區別的,於是孟琰會心一笑,回道:“當然。”
不多時,車就穩穩的停在全家福外了,紀荀挽著孟琰走了進去。
可能是正值飯點的緣故,裏麵坐滿了人,隻有角落裏空著的一張桌子,紀荀知道孟琰不喜歡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下吃飯,正打算拉著他進包廂,卻被他拒絕了,紀荀納悶,但也沒問什麼,被他牽著向角落裏的桌子走去。
坐下後,紀荀哭笑不得的拽了拽孟琰,問:“你預定的就是這個位子?”
孟琰無奈的聳聳肩,哀怨道:“沒辦法,誰讓我還沒正式成為人家的女婿呢?再說了,這裏的生意那麼好,能定下這個位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且,想正式做女婿,還得看你表現!”
說話間,老板娘就把菜端了上來,紀荀正打算和她老人家打招呼,卻見她一臉欣慰的對自己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就走了。
“真奇怪!”紀荀嘟囔著,無意中掃了眼周圍的客人,發現他們今天也很奇怪,都有意無意的往他們這桌看。
要說來這裏的吃飯的人,其實也都是熟人,都是跟老板一個村的,紀荀平時也見過,看看也沒什麼,但她就是覺得今天大家都很奇怪,光看著她不說話,還一臉笑意。
紀荀瞪了孟琰一眼,問:“老實交代,是不是你…”
“啊呀啊呀,菜都要涼了,快吃!”說著孟琰把筷子遞給紀荀,並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紀荀看著孟琰那小眼神,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電視劇裏的男主,可就是想不起是哪個橋段了。
不過紀荀的性格就是想不起來就不想了,她大大咧咧的接過孟琰手裏的筷子,吃了一大口菜,滿足的笑了,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上次帶周啟生來這裏光顧著說事了,也沒好好吃飯。
沒一會兒,湯就端上來了,孟琰殷情似得給她舀了碗湯,與此同時,整個飯店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這邊,連老板和老板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廚走了出了,孟琰更是一臉緊張的看著她。
“咕咚”一聲,紀荀咽了口口水,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正打算開口問些什麼,就聽孟琰催促著她喝湯,隨後就有幾個人跟著一起起哄。
紀荀隻感覺心髒嘭嘭亂跳,心裏的那個猜想更甚了,她懷著激動的心情低頭準備喝湯,卻被碗中的一個亮點吸引了注意力。
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砸場子,主要是她開了觀蒼眼後,眼神就特別好,百米之外的一點點小動靜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更何況是近在咫尺的碗。
她準確無誤的用勺子舀起碗裏那個亮晶晶的東西,擠著三角眼的問孟琰。
“你…該不會是要求婚吧?”
尷尬,在紀荀問出那句話的同時,全場陷入了尷尬,大家本來都瞪著大眼激動的看著她,可原本緊張的氣氛頃刻之間就尷尬到了極點。
求婚這種事,搞砸了的也不少,但就是沒有這種被女主角無情拆穿的!
“額…咳咳”孟琰摸了摸鼻子,看向別處,微微點了點頭“嗯。”
此時此刻,氣氛已經尷尬的無以複加了,還好老板娘及時出現救場,抓起那枚戒指用餐巾紙擦了擦,塞到了孟琰手裏,然後退回了老伴的身邊,深藏功與名。
這下紀荀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真的砸了場子,趕忙正襟危坐,然後後知後覺的臉蹭一下就紅了,暗自想這應該不能怪自己,畢竟自己這還是第一次被求婚,要是有下一次,肯定會有經驗!嗯!
她正這麼想著呢,孟琰已經走了過來,舉著戒指單膝跪地,鄭重道:
“小荀,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卻經曆了很多,每一天都能抵過尋常人的一年,我們的初遇是在神仙灣,那時起我就情不自禁的注意到了你,我想…這就是一見鍾情的感覺吧,你問我喜歡你什麼,其實我也不清楚,所以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但喜歡你這個事實,你不需要質疑,好聽的話我也不怎麼會說,可我會有行動表明,你…應該懂吧?”
是的,紀荀懂,此去地府也算是九死一生,孟琰在這個時候求婚,已經表明了一切,而且他清楚的知道紀荀那些不堪的過往,非但沒有嫌棄,還包容她,心疼她,這樣一個男人,她還有什麼可求的?
最重要的是長的帥!特別帥!還好哄易推倒!
咳咳,跑題了!
孟琰見紀荀有些動容了,繼續道:“小荀,我說過會等你回來,但那隻是前半句,後半句我還沒有說。”
紀荀的心髒仿佛要跳出來了,她雖然知道孟琰要說什麼,但還是希望能聽他親口說出。
“你…你,你說。”紀荀有些結巴了。
孟琰笑了笑,滿臉寵溺,他輕柔的托起紀荀的手,在戒指套上的同時,他說:
“我等你回來…和我結婚,戒指已經套上,你跑不了了。”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躁動了起來,他們見戒指已經套上了,起哄的嚷嚷著“親一個,親一個!”
任紀荀的臉皮再厚,此時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她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壓根就沒反應過來戒指是什麼時候套上的,隻是低著頭偷笑,不過她的大腦卻沒閑著,連他們倆以後的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
在這哄亂之中,孟琰站起身,將紀荀摟在懷裏,吻上了她滾燙的唇。
看著這一幕,老板娘早就哭成了淚人,她想到了自己那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女兒,想著如果她那孩子還活著,應該也有紀荀這麼大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擁有這種苦盡甘來的人生,早早找到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