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前的澤普縣。
“這是什麼?”孟琰拿著一個貼著符紙的精致小瓶子來到於子言麵前,裏麵的猩紅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在有限的空間裏來回晃動,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於子言接過瓶子,在看到瓶子上貼的符紙時,他微微皺起了眉,問:“你從哪裏撿到的?”
“什麼撿?”孟琰翻了個白眼“我回去收拾紀荀和霍老板的東西,這是從紀荀房間裏找到的。”
“紀荀的房間?”於子言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他把瓶子交給孟琰,說:“把東西放回原來的地方,館長和紀荀的東西你先別收拾。”
“什麼意思?這…該不會真是血吧?”
說著孟琰就要揭開上麵的符紙,卻被於子言製止了,他說:
“這裏麵確實是血,而且還是人血,我現在沒辦法給你確切解釋出這是怎麼回事,因為我自己也還沒搞清楚,但你放心,我保證我們沒有做非法賣血的勾當。”
孟琰沉思了一會兒,把那個精致的小血瓶交給於子言,沉聲道:“我可以暫時相信你,但從現在開始,你的一切行動必須在我們的監視下。”
“可以”於子言頓了頓“如果有一天我逃走了,你一定要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我。”
孟琰聽後一愣,隨即重重的點了點頭“那是當然!”
自那天後,於子言就時刻留心著紀荀的舉止,直到她問自己要血畫符,於子言才漸漸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不得不說耿裕民確實很聰明,他為了給紀荀打掩護,讓那個降頭師同時對錦陽的許多孩子下手,這樣就可以營造出一種無差別害人的假象,讓人以為小艾中降頭,隻是巧合。
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許多巧合,如果沒有之前發現血瓶的時,於子言就算再聰明,都不可能猜到耿裕民的真正目的。
所以於子言給紀荀的血,還是於子彤的血,他想,耿裕民之所以讓紀荀把他們兩個陽間陰司的血都弄到手,肯定是因為要挑選,他不確定哪一個人的血才是他想要的,換個說法就是,他不確定兩人之間誰的血擁有最純的靈力。
於子言和於子彤之間,在大多數人的眼中都是前者較強,所以理所應當就是前者的血擁有最純的靈力,但耿裕民卻不信這所謂的‘應該’,他那麼謹慎,肯定是要這血有極大的用處。
於子言知道,如果這次耿裕民沒有得逞,那他就會再次出手,隻要他肯出招,自己才有希望抓住他。
隻是於子言沒想到,那個老東西出的招竟會那麼陰損,不過也虧了他的陰損,於子言才想起了自己十二歲時發生的事。
在看到手機裏的視頻後,於子言就漸漸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更想起了耿裕民這個人,他當時之所以失憶,就是因為他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放幹血,一個幹瘦的身影貪婪的吸食著那充滿靈力的血,他也看到一個醜陋的東西對母親行苟且之事,雖然他不知道那個畜生的名字,但他記得那畜生帶走了他母親的魂魄。
洛婉所查到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什麼真相,隻是一個比較美好的真相。
於子言用了整整三天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每天看著耿裕民發來的視頻,前所未有的恨意幾乎要把他吞沒,讓他失去理智。
物極必反的道理,於子言懂,他知道自己一旦被恨意趨勢,就會失去理智,墜入人們所謂的‘魔道’,從救世淪為滅世。
第四天的時候,他終於讓自己完全冷靜了下來,他發誓要不顧一切的把耿裕民抓回十八層地獄,不止是為了他自己的仇,更是因為那些無辜的生命。
所以他發出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條短信,約耿裕民見麵。
但那老東西很聰明,他不想讓任何人跟著於子言,因為他現在太虛弱了,如果沒有那靈力充沛的血,他會瘋掉,會生不如死。
於子言一直按照他說的做,甩掉了周奇,甩掉了警察,在下車之前,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那個出租車司機身上,他威脅那個憨厚的中年人,讓他在自己下車後報警,然後帶警察來。
聽著嘹亮的警笛聲,於子言終於笑了,他知道自己的人品還是換來了回報,那個出租車司機沒有計較他威脅的口氣。
就在警笛聲傳來的時候,他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把耿裕民推開了,他終究還隻是個凡夫俗子,就像紀荀曾說過的。
‘就好像麵對自己的仇人,無論是身處什麼樣的情況,都會失去理智一樣。’
他不能殺了耿裕民,因為他不能讓自己的雙手沾上血,他的手是用來救人的,不是殺人的,他隻能把罪人送到它該去的地方,讓正道來懲罰它。
但麵對仇人,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拳頭,對著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這次不為別人,隻為了他的父親…和母親。
不過好在紀荀等人是趕在警察之前到的,他們來的時候,耿裕民已經被揍得奄奄一息了,同樣的,於子言也虛脫了,幾人七手八腳的把於子言從耿裕民的身上扶起,檢查著他身上的傷。
“小言…”
聽到這溫柔的一聲輕喚,眾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那個純白的靈魂。
她站了起來,緩緩的向於子言走來,端莊溫婉的她是那麼的美,就像是一道鮮活的陽光,正一步步向於子言走來。
如果沒有那條討厭的鎖鏈,如果沒有金屬摩擦所發出的刺耳聲音,應該會更好啊。
當她向於子言走來的時候,人們自覺的讓到了一邊,她附身蹲下,冰涼的手貼在於子言的臉頰,想要感受的溫度,可她太虛弱了,已經無法觸碰任何實體。
於子言垂下了頭,不敢看她“對不起…我沒有……”
“你做的很好”女人笑了笑“能有你這麼了不起的兒子,我很自豪。”
於子言搖了搖頭,一直喃喃著那三個字。
“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這些年吃了那麼多苦,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保護好你,不過…”女人笑著看向一邊的眾人“看到你交到了這麼多朋友,我很開心。”
於子言的身子劇烈顫抖,他的頭沒有抬起,豆大的水滴落在地上,稍縱即逝。
女人想要接住那些水滴,可那些水滴卻隻能穿過她的手掌,重重的砸在地上。
“不要走”於子言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他終於抬起了頭,祈求的看著女人“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走…媽…”
“……”女人沒有說話,她是多麼想要答應兒子,可她的身體…已經太虛弱了。
“小言,你不要這樣”女人抬手‘摸’著於子言的頭,柔聲說:
“我會一直陪著你,就算你看不到,但我會一直陪著你,起風的時候,就是我在…”
“你隻會說這些好聽的話!”於子言嘶聲怒吼,然後又突然泄了氣,無力的靠在牆上,喃喃自語。
“從小你就告訴我要愛所有人,從小你就讓我…以善待人,從小我就一直看著你和父親做善事,救人,可你們都死的那麼慘,都說好人有好報,你們得到了什麼?到頭來連輪回的權利都沒有。”
“我們的好報就是你活了下來,不是嗎?”
聞言,於子言身子一震,不再說話。
見兒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女人站起了身,來到了窗邊,她說:
“能在陽光下消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小言,你不是也這麼想嗎?”
於子言深吸一口氣,扶著牆站了起來,他邁著時深時淺的步伐來到了女人身邊,沾滿血汙的手抓住髒兮兮的窗簾,他的手緩緩收緊,直到骨節發白,開始顫抖。
“嘩!”
沒有了窗簾的阻擋,金黃的陽光爭先恐後的照了進來,雖然沒有太多的溫度,但卻很明亮。
“好好照顧自己…”
在夕陽的餘暉中,女人化為了明亮的光點,縈繞在於子言的身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