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手機裏的東西並不多,紀荀很快就找到了耿裕民發來的信息,最後一條是剛剛在於子言的病房時發來的,那並不是一段文字,而是視頻,事實上耿裕民發來的信息全都是視頻,一個女人,哦不,應該說是一個陰魂的視頻。
期間並沒有於子言的任何回複,這隻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於子言發出去後就立刻刪掉了,顯然有些不可能,因為如果於子言怕被人看到的話,就連耿裕民發的都不會留,最起碼應該把‘耿裕民’這三個字改一下。
那就隻有另一個可能了,那就是於子言壓根就沒有發出去!
這下紀荀就納悶了,她明明看到於子言在屏幕上點來點去的,分明就是打字,她知道於子言是個口才不錯的人,就算氣不死諸葛亮吧,也不至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疑惑之下,紀荀點開了第一個視頻。
視頻裏的那個陰魂,被不停的折磨,被像畜生一樣用貼滿符紙的鎖鏈拴著脖子,雖然沒有任何聲音,但紀荀可以從它扭曲的麵容和扭動的身體上看出它的痛苦。
眾所周知,加注在靈魂上的折磨要遠比身體上的折磨痛苦百倍,同為陰魂的恐懼讓紀荀想停下來,不再繼續看,可她的手就是不聽使喚,顫抖著無法點擊暫停。
所以她隻能看著,看著那個陰魂因懼怕陽光而不停的後退,但陽光卻是不斷的接近,籠子就那麼大,很快它就無路可退了,紀荀看著陽光照射在它的腳上,然後是小腿和手臂,拍視頻的人顯然不想讓它就這麼曬死,所以時不時的會拉上窗簾,讓它稍作喘息之後繼續戲弄。
紀荀可以感受到那個陰魂的害怕,可它的嘴始終閉著,不願意發出那撕心裂肺的嘶吼。
後來紀荀才發現,不是視頻沒有聲音,而是那陰魂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可以聽到拉窗簾的聲音,可以聽到鐵鏈撞擊籠子發出的聲音,可以聽到輕微的摩擦聲,卻聽不到這視頻裏最該有的聲音。
視頻終於結束了,整整一分鍾,紀荀顫抖的放下手機,她知道那個陰魂所受的折磨和屈辱根本不止這一分鍾,可能是十分鍾,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整整一天。
冷靜了一會兒後,紀荀再次拿起手機,點開了第二個視頻,因為她想看看於子言都看到了什麼,才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二個視頻的開頭很平靜,那個陰魂隻是呆呆的跪坐在地上,長長的鐵鏈拖在地上,讓它顯得那麼瘦弱,那麼無助。
突然,一聲響亮的鑼聲從手機裏的傳出,因為手機聲音小的緣故,紀荀隻是抖了抖,但看那陰魂的反應,她可以想象到那鑼聲之大。
那個陰魂痛苦的捂著耳朵,它想縮在角落裏,可角落裏還有它所懼怕的陽光,起初鑼聲的來源隻有一處,可漸漸的,鑼聲就雜了起來,此起彼伏,它無處可躲,隻能死死的捂住耳朵,想要阻止鑼聲的折磨。
這次的視頻有兩分鍾,紀荀就這麼看了兩分鍾,陰魂怕鑼聲,她也怕,可她就是執拗的不願意放下手機,想要感受這個陰魂的痛苦。
她大概可以猜到這個陰魂生前應該是於子言認識的人,而且關係匪淺。
第二個視頻結束了,紀荀自虐一般的點開第三個視頻,這次她聽到了那個陰魂的聲音,很溫柔,雖然帶著顫抖,卻難掩對某人的愛。
它說:
“小言,媽沒事。”
紀荀的腦中‘嗡’的一聲,整個身體都僵了起來,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幾乎是一瞬間,她的腦中閃過了於子言蒼白的臉,還有他眉頭緊皺的睡顏,她無法真切體會到於子言看這些視頻時的心情,更無法想象他在放下手機後,是以怎麼沉重的心情和自己開玩笑的。
“啪”的一聲,手機掉在了地上,也驚醒了紀荀,她看著那個破破爛爛的手機,眼睛瞪得老大,眼中沒有任何神采。
聽到了病房裏的動靜,周奇走了進來,他來到紀荀身邊,擔心的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見紀荀盯著地上的手機半天不說話,周奇想去撿,卻被她厲聲阻止了。
看她的神色和行為實在古怪,周奇摟住了她的肩,也不再問,隻是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多時,一顆晶瑩的淚從紀荀的眼角滑出,落在地上變成了小小的一粒珠子,周奇看到後不禁詫異,沒想到陰魂竟然也能流出眼淚。
“原來…我不在的這幾天…他……”紀荀深吸一口氣,緩緩蹲下身撿起手機,然後向病房外飄去。
“你去哪?”周奇問。
“我…去…看看他。”說罷,紀荀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周奇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離開的方向,良久後蹲下身撿起了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入手一片冰涼,涼的直擊心底深處。
再次回到於子言的病房,他依舊是紀荀離開時的樣子,睡的很不安穩,呼吸聲很重,臉上全是冷汗。
紀荀把手機塞回枕頭下,輕輕推了推他,柔聲說:“於子言,醒醒…”
沒有任何回應,於子言依舊像是被夢魘住了一樣,不安的晃動著頭。
紀荀捂住嘴冷靜了好一會兒,才俯下身,在於子言的耳邊,柔聲說:
“小言,別怕,我在呢。”
話一出口,於子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穩了。
紀荀直起身看著終於可以好好休息的於子言,手不自覺摸上了他的臉,一種名為心疼的東西悄悄的爬上了她的眸子。
第一條信息來自三天前,這三天裏她沒心沒肺的陪著周敏傻樂嗬,在無聊的事情裏糾結,而於子言卻在這三天裏被耿裕民發來的視頻所折磨,過著地獄一般的生活。
紀荀恨耿裕民,恨他能抓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恨他的處心積慮,恨他總能躲在陰暗的角落玩弄別人,恨他…用這種方式要挾於子言。
是的,要挾。
紀荀終於知道於子言為什麼一個字都沒有回複了,不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複,而是他知道不能回複,因為一旦知道了交換的籌碼,他就一定會去做。
耿裕民這次用的招數這麼狠,直接針對於子言,那麼他所想交換的一定也不是尋常的東西。
可是…於子言真的就隻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被折磨嗎?一天天的看著耿裕民發來的信息,沉浸在自己對自己的譴責之中。
紀荀不知道如果是她的話會怎麼辦,還會不顧一切的跟耿裕民做交換嗎?就像小艾那次…
這是兩難的選擇,不管怎麼選擇都是錯誤的,都是痛苦的。
一雙寬厚的手落在紀荀的肩頭,她回頭去看,是曾野。
來到天台後,紀荀一直沉默不語,曾野應該是感覺到了什麼,並沒有急著問東問西,而是靜靜的坐在紀荀的身邊,等待著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紀荀問:“我該怎麼幫他?”
“你想怎麼幫他?或者說,你覺得怎麼才算幫他?”
“我…”紀荀頓了頓“他想救母親,可是為了更多的人著想,他不能救,我…我想幫他…”
“你需要人幫忙,老夫可以幫你。”
“不夠,還不夠。”紀荀搖頭,她知道就憑自己和曾野根本不夠,就算再加上館長都不夠,隻會給耿裕民更多威脅於子言的籌碼。
看著已經沒有了任何主意的紀荀,曾野問:“在你認識的人中,誰的本事最大?隻要你有了目標,就可以想盡一切去讓他幫忙,這個世界不存在無解的難題,隻是你找不到症結所在。”
“最厲害的人…”
紀荀的腦中出現了一個人,於子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