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分命

“紀荀,你有考慮過以身相許嗎?”

聽到這句話,紀荀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門外的館長也收回了放在門把上的手,聽起了牆根。

紀荀知道,自己是個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人,她沒有上過學,長這麼大幹過跟學習有關係的事也不多,最勞師動眾的一次,就是看於子言給她三本書的那次,她動用了字典,還使用了網絡。

但她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理解‘以身相許’的意思的,可這四個字從於子言的口中說出,她卻覺得自己不怎麼明白了。

她轉過身去看著於子言,良久之後,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等她說話,於子言就搶了先。

“我是想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如果有,我可以把房子轉給你們,畢竟地段那麼好,我…”

於子言的話還沒說完,館長就若無其事的推門走了進來,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送進嘴裏,然後朝於子言晃了晃,問:

“要麼?”

從於子言的病房出來後,紀荀垂著頭四處飄蕩,腦子裏一片空白,隻有四個字。

‘以身相許’。

病房裏,於子言看著窗外,他的眼神很專注,好像隻是在看風景。

館長掐掉了手中的煙,歎了口氣,緩聲道:“小荀那孩子雖然也挺聰明的,但有些事如果你不直白的去說,她是不會明白的。”

“其實你不希望我直白的去說。”於子言笑了笑,看向館長“不是嗎?”

館長一愣,隨後也笑了“唉,看來什麼都瞞不住你,其實之前我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但…子言啊,你也知道,我這輩子命犯孤寡,無妻無兒,自從認識了小荀後,我就把她當成了親閨女,我…不想她傷心,更不想讓她在短暫的幸福後,守寡。”

“我知道。”

館長再次歎了口氣,大概是因為心裏堵的慌,他最終還是沒忍住,點燃了一支煙,喃喃道:

“小荀那孩子,想要的是一個家,一個能陪她一輩子的人,原本我以為那個人就是你了,可你又…子言,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想跟別人說,總得和我說說吧,秋水托我照顧你,不管怎麼樣你總該讓我知道。”

“你不是玄家的人,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於子言深吸了一口氣,講出了那件一直壓在他心底深處的事。

兩年前,洛婉在一次驅邪的過程中喪命,當時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幾個玄家弟子,是家主的親信,他們知道其中關係的是洛家的未來,就趕在洛婉的回魂夜之前,把她的遺體秘密的送回了玄家。

家主在得知最後的繼承人殞命後方寸大亂,但畢竟是經曆過事情的人,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盡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讓洛婉複活。

可生死有命,他知道隻要頭七一過,引魂者就會來拘魂,他就算是身為整個玄家的家主,都不能阻止。

所以他想到了陽間陰司,這唯一能和冥神說得上話的人。

但當時他和於家的關係已經鬧得很僵了,這並不難理解,他不想讓家主之位旁落,於家唯一的男丁於子言已經被驅逐,所以他隻能撮合洛婉和尚家的二少爺,讓尚青入贅。

於子彤不是傻子,她是於家的當家,那點單薄如紙的親情和整個於家的未來比起來,根本就是微不足道,洛家敗落,於家是最有可能上位的,她根本不會出手,更何況這本來就是違背天理的事。

所以家主想到了於子言,他知道於子言和洛婉之間的糾葛,也了解於子言的性子。

於子言回到玄家的時候,是洛婉的頭七當天,他沒有猶豫的時間,更不會猶豫。

聽到這,館長已經猜出了個大概,但還是有些不相信,沉聲問:“你把壽命分給了洛小姐?”

於子言點點頭“當時時間很緊,我隻想到了這一個辦法。”

“可這也不對啊,壽命也不是你想勻就能勻的,陰司拘魂更不是過家家…等等”館長的眼睛突然瞪大,眉頭皺的更緊了“陸吾神當時說你魂魄不全,難道你把自己的一魄給謝必安和範無救拘走了?”

答案顯而易見,於子言並沒有回答。

“但這也不對啊!”館長抽著煙在病房裏走來走去,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黑白無常怎麼會冒著被地府發現的風險通融這種事。

想不通,他也就索性不想了,直接問於子言“你答應了它們什麼?”

“竭盡一切所能的積德行善,然後…接班。”

對於人來說,每天不停歇的重複一個工作也會厭煩,更別說是重複了成千上萬年的黑白無常了。

都說輪回苦,可若永生永世不輪回,時間長了誰都會受不了。

至於積德行善,那是以備不時之需,萬一以後被地府發現,也會念在這份功勞上,從輕處理,到時候再提一下接班的事情,未必不會通過。

館長聽後是又好氣又好笑,成為地府公務員,給黑白無常去換班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但…

但幾千幾萬年以後呢?

“你小子…你小子真是…”館長憋了半天,最後話鋒一轉,又問:“你幫了洛家這麼大一個忙,那洛家又給你什麼了?這事要是讓洛婉或者是於家知道了,還不得鬧翻了天?對了,你妹妹知道以後也沒跟你鬧?”

於子言笑了笑“你以為她為什麼一直都不待見我?”

不過於子言畢竟姓‘於’,他也有為於家考慮,所以讓家主許下了承諾,永遠不動於家,讓它自己去發展。

於子彤之所以這麼著急叫於子言回去,其實就是因為這事,現在她就指著這事把家主趕下台呢,但這麼一來於子言就很難做了,畢竟他當時也答應過不外傳,雖然於子彤知道也不是他說的,可家主可不會這麼認為,洛家也不會這麼想。

“看看你們玄家這些麻煩事,真是…唉”館長無奈的搖搖頭“你不回去不就行了?幹嘛巴巴的回去做夾肉餅裏的那片肉?”

“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於子言苦笑“我欠下的情太多了。”

館長聽後一愣,低下了頭,悶聲問:“是…秋水?”

門外的紀荀沒有繼續聽下去,她對接下的事並不感興趣,那也不關她的事。

‘真好笑,他和洛婉之間那些彎彎繞繞也不管我的事啊!’

紀荀心裏鬱悶,跑去太平間找曾野去了。

其實如果她從頭開始聽,可能就不會這麼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