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夢長君不知

神色溫柔的替亞荼戴上,手指在亞荼的耳際發髻間久久流連忘返,最後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紅衣,雪膚,珍珠配美人。”

手指輕輕一顫動,亞荼的身子僵了僵,好似聽到什麼不可置信的東西,記憶中是否還有人這般說過。

是誰呢,是誰在她的耳邊淺淺低語,唇齒間流動的全是暖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

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子,靜靜在紙上書寫著工整的漢字,看不出來一個外國人卻能寫出如此工整而複雜的漢文,男人抬起頭看了亞荼一眼,吐出一口流利的漢語道:“陸小姐,做了些什麼?”

看著亞荼呆呆的看著他,男人依舊揚起笑,耐心的問道:“陸小姐,今天有沒有彈琴呢?做你自己細化的,有沒有聽曲子?”

也不知男人說了什麼將亞荼刺動的地方,亞荼迷茫的眸子一亮,淺笑著看著這個金發碧眼的男人,輕輕的笑著,依舊不說話。隻是一雙手緊緊的拉著黎澄晉不放。

男人見此,也是一笑,輕聲道:“陸小姐,你笑起來很動人。”亞荼依舊淺淺的笑著,黎澄晉見此臉上也染上了一層笑意。

年輕男子見亞荼依舊是這樣,又試探著對黎澄晉叫道:“埕冰,你跟我走吧。”隻見亞荼臉色一變,立刻撲到黎澄晉的懷中,緊緊的將黎澄晉抱著,身子微微發抖。

青年男子輕輕歎氣,亞荼的病一點都沒有改善,應該說她比以前愛笑了,可是卻不在開口說話,將自我封閉起來。

亞荼在庭院中玩著,說是玩,不如說是站在院落裏靜靜的看著院子落花發呆。

喬輕輕歎氣,透過窗戶靜靜的看著那個靜的仿佛不存在的人,道:“她還是如此,一點起色都沒有。”

黎澄晉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沒有說話,將頭埋在陰影中,半響才緩緩從兜裏摸出雪茄,煙火,點上,動作嫻熟,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空氣中一陣煙霧嫋繞,將黎澄晉的臉也模糊了去。

喬轉過身,一怔,頓時失笑道:“我以為你已經戒了。”

“當初是戒了,她的身子不能聞到煙味。”

“澄晉,你想過放棄嗎?”黎澄晉一怔,想也不想的搖搖頭,堅決道:“此生我都不會放棄的。”

“可是,你到北平都整整兩年了,這兩年來她一點起色都沒有。”

路埕冰抬頭看著喬,眼裏有淩厲,反問道:“那又怎樣?”

喬笑著搖搖頭,碧色的眼睛裏是讚賞。

屋裏陷入一陣沉默,黎澄晉目光落在亞荼的身上,癡癡的樣子臉喬都看不下去。

“你有沒有想過將她帶回去治療呢?她的心病不再這裏,也許這一切那個叫‘埕冰’的男子能解開呢?”

手指狠狠一頓,煙頭被黎澄晉捏的變形他何嚐沒有這樣想過?他何嚐不希望她好起來,可是,可是……

喬歎氣,一個個都是這般,“你若想她好起來,隻能將她帶回去,對症下藥才能治好。”說著站起身,整理身後的一架的病例和醫書,背對著黎澄晉道:“在這之前,先將你自己的心結解開吧。”

……

“他們都走了,你出來吧。”喬對著書架後輕聲道,眼中全是無奈之色,又帶著點點寵溺。書架後的身子輕輕一頓,半響才慢慢走出來,女子身段姣好,眉目間是人看不清的複雜,她抬頭看著喬,勉強的笑道:“謝謝你,喬。”

喬輕輕蹙起眉頭,看著女子道:“強鹽……笑。”喬憋了半天也沒有將那個字憋出來。

女子撲哧一笑,糾正道:“是強顏歡笑。”

“……”

天色灰蒙蒙的,天空捂上了一層蒼青色,看起來濕漉漉的,讓人的心裏也跟著壓抑。

車子開的搖搖晃晃的,走一回兒停一會,開的特別的慢,街上人來人往,今天的人比往常多了些,一個個學生走在大街上,紮著辮子頭,穿著黑白學生裙裝,子便穿著中山裝,北平的學子甚多,這也是北平一道獨特的風景。

可惜的是總有人會破壞這樣亮麗的風景,街上總是會有騎著馬的軍人穿過,一聽到馬蹄聲起,眾人便會紛紛流出一股驚恐之色。

“埕冰。”亞荼伏在黎澄晉的腿間閉上眼睛喃喃道,沒一會便睡去了。黎澄晉輕撫亞荼的頭發,眼睛卻如鷹般銳利的盯著四周。

黎公館,院落。

車子緩緩的駛入院落,黎澄晉輕輕的將門打開,動作無比輕柔的將亞荼抱下車,下人出來,黎澄晉都用眼神示意眾人不要出聲,整個院落裏隻有路埕冰踩在落葉上窸窸窣窣的聲音。

亞荼閉著眼睛,麵容安然,靜靜的靠著黎澄晉的臂彎中,身上蓋著黎澄晉黑色的西服,走到亞荼的房間,將她輕輕的放在床上,拉好被子蓋上,這些都嫻熟的仿佛做了一輩子似地。而他也習慣在她睡著後靜靜的看著他她的睡顏。

腦海中又響起喬的話,其實他有何嚐不知道呢?可是他就是不想放她回去,因為他在害怕,害怕自己會輸,他也許會輸的一敗塗地。

……

上海,路府。

路埕冰起身,輕輕的扣著衣袖間的扣子,麵容冷峻,一股寒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小斷,羅叔站在路埕冰的身後靜待命令,卻不想,路埕冰並沒有開口說話。

眼睛看著一個地方發神,眼裏陡然閃過怒氣,雙手一橫,將櫃上斷掉的木梳狠狠地拂在地上,冷峻的麵容上閃過一絲痛色。

羅叔和小斷麵麵相覷,各自壓下話,低頭看著地上不曾換過的地毯。自從兩年前陸小姐連著黎澄晉從上海灘消失後,少爺就變得喜怒無常,準確的說應該是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冷漠,幾乎就沒有笑過。

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也讓很多人變了,特別是路埕冰,原本雲淡風輕的人變得越發的暴躁,他們都知道路埕冰變成這樣是因為什麼,但是,誰也不敢在他的麵前提到這個人。

“冰哥,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路埕冰怔然,沒有聽到一般,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斷成兩截的木梳,當時她是何其的生氣和悲痛,才會劈手奪過自己手上的木梳狠狠的摔在地上。

而這兩年,他還是沒有將這把木梳丟掉,總覺得著還是跟他的小荼有什麼聯係似地。

至少,這可以證明她是在乎他的。

嘴角終究是忍不住泛起一絲的嘲笑,當初是自己將她推開了,如今她消失在人海中了,終於懂得珍惜,苦苦尋覓。

“劉彪偉那裏有什麼動作。”

“那老狐狸暗中倒賣軍火,而且暗地裏和日本人有來往,我們查到他好像和酒行的戎琉東勾結在一起,兩人一起進了百樂門,隻是後來我們的探子進不去。”

路埕冰聽後沒什麼反應,一雙眸子裏卻全是深思。

羅叔試探著問道:“要不要用地下黨的探子。”

“不用。”路埕冰微微沉頓,道:“先靜觀其變。”一雙漂亮的眼睛輕眯,透出危險。戎琉東,這個人,他倒是從來沒有注意過,隻知道他最愛到新上海來尋歡作樂,他的花叢之事也是在上海灘出名的,戎家唯一的血脈,卻是個敗家子。

黎澄晉是風流,但不下流,而戎琉東恰恰和黎澄晉相反。

“阿斷,你好好的盯著劉彪偉,務必要讓他的軍火運走水路,和巡捕房的說一下,不能讓他的貨走鐵路,知道嗎?”小斷心中一沉,道:“是。”

路埕冰勾起嘴角,這一次要將他一網打盡。

“羅叔,你跟我到北平走一趟,阿斷你要全權負責這邊的事,知道嗎?”

兩人都知道這次的事非比尋常,心中警惕加深。路埕冰這次到北平也是有非常也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辦,否則有怎麼會需要他金子走一趟。

他要去北平找一個人,一個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算算日子,也不知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

路埕冰整理好自己後,對著空氣中說道:“你們去做你們的事我,我要去看看我媽,估計這次會去很久,我要先去看看她。”說著便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向門外走去。

羅叔小斷對視一眼,各自歎氣。

兩人走出屋子,走出曾經禁錮著路埕冰的屋子。庭外潮起潮落,天光微暗,細細蒙蒙的小雨打在芭蕉上,天地都朦朧起來了。

羅叔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輕笑出聲,走到小斷跟前,輕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啊,聽說你要當爸爸了。”話語調侃。

小斷聽罷也是忍不住一笑,一股自豪的為人父的驕傲流露出來,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掩藏不了,臉上竟有些微紅,驕傲的說道:“是啊,我還在想給我的女兒取個什麼名字呢?”

羅叔啞然失笑,無奈的搖搖頭道:“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女兒呢?”

小斷臉色一擺,一本正經的說道:“一定是女兒。”心裏也是忐忑,一定要生個女兒。

眼裏顯現出小斷窘迫的樣子,羅叔哈哈大笑:“看來你還有得學習啊,兩年了,連一個丫頭都搞不定,如今可不切切實實的成了個妻管嚴。”

小斷微窘,心裏卻在默默的想到,就算是妻管嚴也好。隻要她陪在自己的身邊就好,以後他們都會很幸福的。冰哥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