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偉岸的身軀在那個小小的懷抱中愕然僵硬,半響都回不過神,瞬息便是浮生。
該是怎樣的感情呢,那般高傲爽朗的女子,那樣英姿颯爽,烈風霎霎的女子在他的麵前也隻能百卑微的不堪一擊,黎澄晉依舊會不過神,眼睛帶著點迷茫的看著前方。
這裏明明是老爺爺的住的地方,她又怎會知道呢?她從來都沒有來過,她有怎麼知道呢,明明他就是想瞞著她悄悄的……
黎澄晉漂亮的丹鳳眼恢複了一篇清明,眸子裏泛起一絲憐惜和無奈,抬起僵在懷中女子的兩側的手,輕輕的撫著她柔順的長發,歎息道:“小青,別哭了,我不是在這裏嗎?”
裴可青好似渾然不知,一雙柔夷緊緊的抓住黎澄晉沒有一絲皺著的衣服,力道猛的連那高貴的衣服都起了皺折,她緊緊的抱著黎澄晉,將絕色的臉頰埋在他的胸膛,無聲的流淚,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麵前展示自己的脆弱。
沒錯他黎澄晉這一生都是她唯一的弱點,而她也躲不開這個結,從遇見他的那一刻,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翻身。
杜安離見此,也是一怔,心裏微微酸苦,他從小就跟在少爺的身邊,也是看著裴可青小姐是如何對少爺的,她傾盡所有的一切去愛少爺,隻可惜的是少爺開始喜歡的是白月小姐,為此和少爺大吵一架,少爺甚至失手打了裴可青小姐一巴掌,第二天,裴可青便道國外了。
本以為,白月走了後,她便有了機會,哪知又來了個陸亞荼,少爺從此就將心遺失在陸小姐的身上,裴可青便……
如今少爺有要帶著陸小姐去治療,怕是很久都不會回上海了,杜安離也是遇見了裴可青無意間說漏了,沒想道她居然會追到這裏來,雖然他見過裴可青偷偷的跟在黎澄晉身後,那樣癡傻的目光,看著他都覺得難受。
胸前的衣衫漸漸濕透了,黎澄晉放在裴可青頭上的手不由一僵,隨後緩緩笑道:“傻丫頭,別哭了,這麼大還哭鼻子,被人看到了會笑話你的。”黎澄晉揶揄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低低的笑意。裴可青隻覺得越發的難受。
鋪天蓋地的痛從胸口傳來,攪得她永遠不能安生,胸口猝然一疼,裴可青瞬變了臉色,欺霜賽雪的雪膚上竟是慘白的一片,她心裏一驚,在黎澄晉的胸前覆了好一會,才慢慢的抬起淚眼迷蒙的雙眸淒楚了看著他,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她無聲的流淚,一張嬌俏的臉上滿是楚楚可憐,黎澄晉輕輕一歎氣:“傻丫頭,別哭了。”雙手拂過裴可青白皙的臉頰,粗糲的手指上全是常年因握刀握槍留下的厚繭疙的裴可青心裏更是淒苦不堪,十多年的相伴,不及她們的短短的幾個月。
喉嚨裏湧過一陣腥甜,裴可青強力壓製住,晃晃然道:“哥哥,你要離開這裏嗎?”
放在裴可青臉上的手一怔,黎澄晉微微垂下眼瞼,輕聲歎息道:“是。”她看著他半響都說不出話,從他撿到她的那一刻,她便愛上了他,十年如一日的愛,隻可惜的是他從來都隻將她當做自己的妹妹,而不是一個女人。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而她卻連恨也恨不得,是他在冰天雪地中將她撿回了家,是他給了她又一次的生命,給了她榮華富貴,而她竟還貪心的想要他全部愛。
當年負氣留洋,遠走他鄉,不過時想氣氣他的,可惜的是他從來都不在乎。緊握在他背上的手終於頹然滑下,裴可青的臉上浮現一絲破敗的笑容,胸口的陣痛又一次襲上來,她臉色劇變,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胸口處,好在她一直都靠在黎澄晉的身上,此刻又是低著頭,沒有人察覺她此款此刻的異樣。
裴可青輕輕笑道:“哥哥,你去吧。”本還想跟他說說話的,隻是這樣的一句話吐出口,她便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語言,她從來都不恨白月,也不恨陸亞荼,隻是她永遠都不能放過自己,那樣的痛那樣的噩夢會纏繞她一生,若是哥哥知道了,隻怕他此生都不會再原諒自己。
那麼,自己還在奢求什麼呢?自己還在強求什麼呢?,還是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吧。一眨眼便是浮生了。
裴可青這樣笑著,笑得這般的燦爛,像是要將她一生的光華都笑完。黎澄晉心裏微慌,蹙起眉間,眼裏有一絲的慌亂,雙手緊緊的捧著裴可青的臉道:“小青……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話到嘴邊,還是一頓,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此刻說出來的話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相信,可是他隻能找到這樣笨拙的理由來安慰她。
她是他從小就寵愛的人,他不忍她傷心,可是有些事,就連他也不能主宰。
哪知裴可青卻笑著對黎澄晉道:“我知道,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我知道。”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大了,可臉上的淚卻從來都沒有停過,黎澄晉眉頭蹙的更深了,看著裴可青半響都說不出話來,最後是重重的歎了口氣,將裴可青擁入懷中道:“小青,你隻要知道咯永遠都不會留下你一個人,我一定會回來的。”
這樣的話,算是他對她所作出的誓言嗎?裴可青笑著,自欺欺人的想到。最後她推開黎澄晉,雙手一橫,往臉上一抹,有恢複到那個英姿颯爽的驕傲女子,她笑道:“我知道,我會在這裏等著哥哥會來的。”說完再也不看黎澄晉一眼,轉身推門出去,纖長自傲的身影淹沒夜色中。
黎澄晉看著離去的那個身影竟是半響都回不過神來,一雙眸子和心亂的他不能自已。一陣風拂過,將女子的氣息淡去,夜色卻越發的濃起來。
這樣算是成全了自己的祈願嗎?這樣,至少自己再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墨色中的身影漸漸停下來,一絲痛楚從女子的臉上溢出,剛才在房間裏一直強忍著的腥甜此刻在喉嚨口翻江倒湧,裴可青臉色驟變,雙手抓住胸口,‘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血。
她無力的頓下身子,慘白著臉喘氣,看來自己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這樣的痛都受不了,自己還是一個留洋歸來的醫生。
她跌坐在街邊努力的安慰著自己,不讓自己的淚流出來,嘴裏哼著小曲:“愛別離,恨悲苦……胭脂梳妝……隻待歸人注凝……把手執……”唱到最後竟是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今晚注定是不平靜的。街上四處都是翁鳴飛聲音,汽車開過的聲音,馬蹄踏地的聲音,還有女子慘淡的笑聲。
金緯醫院,主院樓上。
伊人已離去,昨夕已成過往。儒雅的男子久久立於空蕩蕩的窗前,靜靜的凝視床上女子原來躺著的地方,身體已經麻木了,他也不知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了。蘇漾餘俊雅的臉上浮現出苦笑,她已經走了,自從後再也和自己沒有關係了。雙手漸漸成拳,最終還是頹敗的放開。
有些人,終究是不屬於自己的,終究是不屬與自己的。
瀟瀟竹林聽風雨,數年一夢遺芳華。
淩晨四點,天際就有了淡淡的微光,墨色的夜中,白色的霧氣嫋嫋升起,最終也隻是消散在黑夜中。一聲清脆的鳴笛劃破天際,紅色的輪子緩緩的滑動,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
那樣的篇章,那樣的輝煌而悲慟篇章在這樣的鳴笛聲中開始,也在這樣的鳴笛中畫上了句號。
而他終是連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她。
在這樣的亂世,有人哭的時候有人在笑,有人悲的時候有人樂,有人愛的時候卻有人懵懂不知。譬如現在,有人在苦苦尋覓的時候,有人卻安然在夢魘中沉睡,譬如以前,有人窮盡生命來愛的時候,有人卻在徘徊不前,譬如昨日,譬如今昔,譬如……
這個世上沒有那麼多的譬如,人總是在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才學會譬如……
昨日種種,昨日已死,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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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一直是中國很重要的城市,首都也好,軍事要地也好,軍閥割占,學生運動,政府血腥的正壓。從沒有安寧過,它沒有上海的奢靡繁華,處處都透著一股古樸之氣,可就是在這樣的古樸之氣下,一切都是洶湧澎湃。
而在北平的街上聽到最多的吆喝聲便是一兩個年輕的小夥子捧著一遝的晨報,高聲吆喝:“號外號外……直係和奉係……”
戰火四處蔓延,外敵隱隱作動,割占混亂,直係兩派不是這裏爆發了戰爭就是那裏爆發的爭執,或是兩派的內部有爆發的戰爭,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英美帝國的壓製,國內官僚的製約都讓各種勢力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湧出,隻盼找出一條路子來拯救我們的家,我們的國,讓它不再腐敗下去,讓它不再受別人的製壓,在它在世界的麵前都能抬起頭來。
京師大學堂便是一個好的地方,各個愛國學子紛紛湧出,高呼拯救我們的國家,高呼走向新的時代去。
隻是這都被當今的政府血腥鎮壓,那些都是學生,卻還是在槍杆鐵棍下倒下去,沒有倒下的學生便深埋此地,英骨不存。
直到是人心惶惶,民不聊生,隻歎如今還沒有一個成熟的黨派來領導中國邁向一個新的時代。
家國天下,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