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憶相逢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新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床上坐著的人依舊一動不動,蘇漾餘蹙起眉心,隻有等路埕冰來了再說,等他來了看看亞荼是什麼樣的反應。

蘇漾餘泛起苦笑,心裏有些酸酸的,其實他是不想路埕冰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對亞荼是什麼樣的感情。

他的病人?還是他曾經撞過她一次,欠著她一條命,心中總是有愧疚?

一想到亞荼淡淡的笑,一雙大大的眸子裏全部是清澈見底的笑意。心裏一陣的躁動,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亞荼的發,這是他第一次這般近的靠近她,濃黑的發絲散亂的披散在他的肩上,有些滑落在胸前,看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就差一點了,隻差一點點了,就能觸摸到她,心裏的悸動越來越深。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隻是將沒有一點生氣,蘇漾餘越來越靠近她,隻是在聽到亞荼喃喃說的話的時候,手指就那麼僵在半空中,明明隻差一點就能碰到她的。

可是……修長的手指失神落魄的拿下來,唇邊的苦笑越來越大,最終還是無力的撐在床邊,空氣中溢出一絲歎息。

還沒開始,這份愛便被扼殺在搖籃中,這樣也好,至少自己不過會去奢求什麼,蘇漾餘這樣想著,心裏邊好受一點。

他仔仔細細的翻閱著亞荼的病史,雖說這份病史他已經看了不知有多少遍了,找了一下,沒有那張病單。他起身走出去,亞荼的在醫院裏記錄的病單沒有拿過來,現在就將它拿過來,等路埕冰過來便好一起觀察,找出病因。

白色的門白打開,外麵的人一直緊緊的盯著,看著白色的身影慢慢走出去,最後消失在廊道裏,臉上那如浴三月般的春風,讓人看著就打心眼裏舒服。

不一會,那個白色的身影又轉了回來,是有什麼東西忘記拿了嗎?幾人恪盡職守的站在暗中靜靜的觀察著周遭的一切,蘇醫師又轉回來了,他還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醫生。

白色的門又被打開,沒有一點聲響,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白色大褂的身影在門邊停住,緩步移到玄關轉角處,小心翼翼的伸出點點腦袋觀察著房內的情況。

隻見雪白的床上坐著一個人,床邊的櫃子上放著一大束的百合,以及依舊嶄新的留聲機,布置相當的舒服和諧,隻可惜坐在床上的人卻是一點生氣都沒有。

門前的人眼睛一亮,房間裏除了亞荼沒有一個人。黎澄晉收起手中的槍,快步走到亞荼的身邊,輕聲的叫道:“小耗子,我來接你了。”

聲音裏有著黎澄晉自己都察覺不出來的溫柔和興奮,但是呆呆坐在床上的人,像是睡著了一般,黎澄晉心裏微微的疑惑,依舊忍不住興奮的走到亞荼的身邊,伸出手輕輕地搖著亞荼的肩,道:“小耗子,我來接你了。”

見亞荼沒有反應,黎澄晉幹脆坐下,他得搞快點,不然路埕冰來了他就無法帶她離開了,雙手握上亞荼的手,拉起來道:“小耗子,我們回家吧?”

床上的人終於有點反應了,怔怔的抬起頭,是什麼讓她有了反應呢?是黎澄晉那般溫柔溫情的動作,還是那個“家”字。

看著眼前這個身著白色大褂的人,眼睛是一片渙散之色,沒有一點焦距,一張臉已經瘦得駭人,因為臉上沒有肉,一雙大眼看起來格外的甚大駭人,原本紅潤的唇變得蒼白可怖,頭發雜亂四散的披著,在暗淡的燈光下,看起來就像個可怕的女鬼。

黎澄晉先是一怔,亞荼這樣子?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中瞳孔越來越緊縮,最後寒意和恐懼慢慢的加深,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加深,可亞荼依舊是那樣漠漠的樣子,好似沒有一點知覺,一雙眼睛沒有一點焦距,漠漠的樣子,不知是望著空氣中的哪一處?

黎澄晉有點不置信的看著亞荼,伸出手在她那雙原本清秀的眼睛前晃動,可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一股寒意從心底冒出,黎澄晉忍不住開口想叫醒她,可張著一張顫抖的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憋了半天隻喊出一句:“小耗子……”可惜的是床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黎澄晉驚恐的將亞荼抱住,入手時一片咯人的骨頭,知覺懷中的人一點不對勁,輕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突然一個想法在黎澄晉的腦海中響起,刹那打破了他所有的僥幸。

一雙手勢顫抖的,連著心也是顫抖恐懼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向亞荼的肚子摸去。那裏是一片平坦坦的。身體就像是處在極地的冰雪中,全身都要凍僵了。

孩子呢?亞荼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小耗子,孩子呢?”懷中的人依然沒有反應,黎澄晉心裏是火燒火燎的疼,他眼眶發紅,想到剛見到亞荼的時候,她渾身浴血的坐在一群屍體中間,後來又毫不猶豫的將刀片割向自己的手腕,在後來他看著她為了孩子怎樣讓自己一步步的站起來,讓自己學會強顏歡笑。

而如今,她唯一的支撐也沒有了,所以她變成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新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雙手越發狠的勒上亞荼,心裏恨恨的咬著一個人,路埕冰,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將亞荼帶走,要遠遠的離開路埕冰這個人,再也不讓她受一點傷害。

黎澄晉的眼睛越來越痛,最後漸漸濕潤起來,他抱著亞荼輕聲道:“小荼,我們回家吧。”懷中的人漸漸的抬起頭看著他,黎澄晉雙手一頓,漂亮的丹鳳眼裏泛起一絲亮光,隻見亞荼的瞳孔漸漸有了焦距,怔怔的看著黎澄晉,怔怔的看了好一會,最後慢慢的張開一張粘連在一起的慘白可怖的唇,喃喃的說道:“埕冰,回家。”

亞荼說著便將雙手緊緊的拽住黎澄晉的袖子,沒有一點表情的看著他,可那模樣又像是小孩一般看著自己唯一的依靠一般。

黎澄晉原本要綻放出來的笑容生生的僵硬在臉上,嘴裏幹澀的不像話,想要說出的話便生生的卡在喉嚨裏。他僵硬著聲音道:“小耗子,我不是……”那句話還是卡在了喉嚨裏,亞荼這般模樣,他怎麼也說不出來。最後他將亞荼抱在懷中狠狠的道:“好,我們回家。”

亞荼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說不上是微笑還是欣喜,隻是她的唇角卻是輕輕的勾動了一下,那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表情了。

‘家“在這風雨飄渺的時代裏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字眼,那般的窩心,而她所要求的也不過如此。

白色的大門再次的被打開,黎澄晉扶著扶著亞荼輕輕的出了門,他故意將頭低下,左手緊緊的扶著亞荼,右手揣在兜裏,裏麵是一把冰冷的槍支。亞荼乖乖的跟在黎澄晉的身後。

隱藏在黑暗的中的人提高了警惕,看著走廊上的人。那是蘇醫師帶著陸小姐出來了?陸小姐終於稍微正常了一點?另一身著黑色布衣的那人正準備衝上去,卻被另一人阻攔了。那要衝上去的人不解的望向身邊的人,隻見那人道:“沒事,那是蘇醫師,你這樣衝上去,隻怕又會嚇到陸小姐,她好不容易好一點的病若是再被你這樣一下,冰哥那裏你要怎麼交代。”

那人一想,有道理。況且,醫院周圍都是自己的人,那裏會讓他們跑掉呢?

走出主院,黎澄晉便將亞荼一把摟在胸前,往杜安離候著的地方走去,和他彙合後便馬上離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暗黑的陰影下。

期間亞荼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乖乖的跟著黎澄晉走,眼神沒有離開過黎澄晉一分一毫,黎澄晉見此不由心疼道:“小荼乖,我們現在就回家。”果然亞荼又往黎澄晉的懷中靠近一分,那模樣乖巧的讓人心疼。

黑暗裏一張可怖的唇輕輕的喊道:“埕冰。”隻是誰也沒有聽見,風一吹便飄散在空氣中,滿滿的都是愛意,暈染了整個殘垣的蒼穹。

車子開的飛快,阿七知道路埕冰心急,踩著油門加快的開著,路埕冰的臉上依舊是一片煩躁之色,隻恨不得飛到亞荼的身邊去。小斷不由偷偷的嗤笑,路埕冰輕輕的晃了他一眼,他便立即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的看著路埕冰道:“冰哥,陸小姐已經醒來了,相信一定可以治好的。”

白玉的手有點頭疼的按著自己的腦袋,輕輕的揉著,思緒恍然,腦海裏浮現的是亞荼的笑容,還有她那雙愛搗蛋的小手,那時她也老是幫他按著他的太陽穴,有時他不讓,她便會說很多的好話來哄他,搞得他像個小孩子似地。

而且她老是愛說“我心疼你嘛。”路埕冰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可就刹那間笑意又沒了,腦海裏全部是她剛出手術時的蒼白的臉,還有她冷漠的眉眼。

路埕冰薄唇一抿,冷冷道:“再開快點。”

阿七一怔,這已經是最快了。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路埕冰迫不及待的下車向醫院疾步走去,剛進醫院大門拐過角,另外的三道身影便從另一邊拐出來。

有時候,命就是如此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