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荼這一覺睡的很累很累,夢裏夢到很多人,是多事,都小天的麵孔,有林伯飛麵孔,有澄晉,有裴可青,有白月,有路埕冰還有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他是男孩子,長得白白胖胖的,一張小臉粉嫩粉嫩的,小手想小蘿卜一樣,長得就和路埕冰的一樣的好看,他站的很遠,張著小小的嘴巴叫著自己:“媽媽,媽媽。”一邊叫一邊跑,小小的身子一晃一晃的,亞荼笑著去抱他,就怕他不小心摔倒。
可是畫麵停頓在那一格,從孩子的身後跑來立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他們將孩子狠狠地嘞在懷中,獰笑著看著自己,亞荼尖叫,瘋狂的跑過去,隻是還沒跑到,那幾個男人手上的刀貫穿了孩子的身體,汩汩的鮮血從孩子身體裏流出。
瞳孔瞬間放大,她想求救卻不知求誰,嘴裏有個人的名字,可是她窮其心力都叫不出來,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不來救她呢?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孩子?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血呢?那麼紅那麼豔麗?雙腳被定在原地,她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她隻能尖叫,隻能哭。
為什麼你不來救我,為什麼你不愛我?路埕冰寸步不離的守在亞荼的床邊。,雙手緊緊的握著她的雙手,睡夢中的她總是那麼的不安,到底是什麼夢魘纏住了她,冷汗不停的從亞荼的額頭上留下,路埕冰掏出手絹一邊幫亞荼輕柔的擦著虛汗,一邊在她的耳邊低低的安慰道:“小荼,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別怕,別怕,握在這裏。”
隻是亞荼卻依舊聽不見,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他了。
隻是路埕冰他又明白嗎?
白色的門被打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子走進,眼睛上戴著一副金絲眼睛,斯文儒雅的氣息很自然的從他的身上留出,他低著頭,靜靜的看著手上的資料,纖長潔白的手指快速的翻閱著手上的東西。
男子抬頭,一張臉很平凡,但是卻給人如遇春風的感覺,俊雅而雋永。
“路先生,我們能出來談談嗎?”聲音不卑不亢,無喜無怒,聽著卻讓人很安心。
路埕冰的手一頓,將亞荼的手輕輕的放入被窩,再將被子給她好好蓋子,很自然的做好這一切後才起身走出去。
穿著白色大褂的男子坐在外麵的椅子上靜靜的翻閱著亞荼的病例,嘴角揚起一絲笑,沒想到又和她見麵了,上次發生那樣的事,還沒來得及跟她說聲對不起。
聽到腳步聲,男子合上手中的文件,站起身看著路埕冰,不卑不亢的看著路埕冰,並沒有因為他是這上海灘的第一把交椅便畏畏縮縮的害怕。
“我看過陸小姐的病例,其中她出過一場車禍,中過子彈,對嗎?”
路埕冰略微沉吟,帶著濃濃的鼻音道:“恩,沒錯。”
“這些都造不成她精神上的嚴重傷害,還有什麼事是能對她精神上造成嚴重的打擊的呢?”
“從小照顧她的伯伯在她的麵前死了,她一個人到上海。”路埕冰頓了頓,又道:“她來找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但是那個人出賣了她……”
一番的言論過後,路埕冰原本雲淡風輕的臉上終於有意思破綻,以前他總是壓抑著自己不去想她的事,不去想她的笑,不想她的一舉一動,隻是沒想到,明明自己都盡量去逃避她了,她的所有自己卻能記得一清二楚。
他更沒想過她的生活是過的如此的艱難,親人的死亡,青梅竹馬的背叛,她卻依舊能笑得那麼的開心,依舊能那麼堅強,隻是這樣的堅強累積到一定的程度終於崩潰了嗎?所以她才會變得如此的歇斯底裏。
然而現在,他才意識到她對自己來說到底都多重要,以前她在他的身邊對自己笑,對自己哭,保護自己,他一直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在他身邊想要保護自己,為自己賣命的人很多,包括女人,但是亞荼卻是第一個敢說出來的人,就算受了多大的上海她依舊能笑著麵對,甚至還會對自己發脾氣。
隻是以前他從從沒注意過,直到她從他的生命中消失,那兩個月,簡直就是他的噩夢,不管他派了多少人出去就是沒有她的消息,無論自己做什麼就會想到她的笑她的哀她的一切。
看著身後那道白色的大門,路埕冰煩躁的摸出雪茄點上。
蘇漾餘拿著靜靜的記錄著剛才關於亞荼的一切資料,寫著寫著筆便停了下來,頭也不抬的對著路埕冰說道:“路先生,以後盡量少在病人麵前抽煙,對她的身體不好,對胎兒的身體也不好。”
纖長的手指放下筆,擰好筆帽,看著路埕冰道:“我分析了陸小姐的病症,但是這些依舊構不成她現在嚴重的病症,路先生,你在想一想,她的身上到底還發生了些什麼事?”
“你不是說過她來之前還失過控,情緒極不穩定,甚至是歇斯底裏的,在那之前,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對她的打擊那麼大,或者說,她看到什麼讓她驚恐的東西。”
路埕冰滅掉手上的煙,閉著眼睛細想了一下,終是想不出來,“我不知道。”
蘇漾餘翻著手中的資料,歎了口氣,最後隻能將它放下。
“那隻能等陸小姐醒來後再觀察,隻是陸小姐到現在依舊沒有醒來,隻是這現實中有什麼事實讓她要逃避的,到現在依舊不肯醒過來,剛才她在夢中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身體依舊是疼的,但是手心裏的溫度又是存在的,亞荼迷迷糊糊的睜看眼,看著自己的手,有點恍惚,自己在昏迷的時候到底是誰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呢?又是誰一直對自己喃喃低語,安慰自己,傳遞著力量。
孩子?孩子。亞荼心裏一驚,徹底的醒過來,反射性的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抹,肚子上溫溫熱熱的,甚至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還有一個生命的跳動。她吐出一口氣,緩緩的坐起身。隻是當看著自己一身的衣服時著著實實的嚇了一跳,這不是自己的衣服,怎麼會?這是病人的衣服啊,自己怎麼會穿著呢?
亞荼抬起頭打量著四周,看著雪白的一片,心裏湧起一陣恐慌,自己是在哪裏,她害怕呆在陌生的環境,還有陌生的人。
顧不得其他,猛的掀起被子,赤著腳便往門外跑。剛一打開門,便撞上一人的胸膛,亞荼輕呼一聲,不敢看向來人,拔腿就向跑出去。來人卻輕輕的拉著她的手,亞荼驚呼道:“你放開我放開我……”
蘇漾餘微微皺著眉頭,如此深的抵抗情緒,甚至是來人都不敢看。他輕輕的拉著亞荼的手,力度適中,不至於嚇了她。他放低聲音,叫道:“陸小姐?”聲音聽起來有種如遇春風的感覺。麵前的人依舊使勁的掙紮著。
“亞荼?”試探著叫道。
手中的人的動作一頓,緩緩的停下來,靜靜的抬起頭看著自己,一張臉白的沒有血色,她的眼睛很大很空明,但是看起來卻給人感覺是沒有靈魂的。
那種感覺很不好,雖然到這裏來的病人很多都是如此,但是想她這樣的卻很少。
“你……是誰?”聲音裏帶著些微的顫抖,瑟縮和害怕。
蘇漾餘見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盡量放低聲音,熟絡的跟她說道:“這麼,你不認識我了嗎?”說著,看著亞荼有輕輕的笑起來,像是被他那種如遇春風的笑給感染了一般,亞荼漸漸放下身上的防備。睜著大大的眼瞼看著她,那種感覺很想小孩看著自己敬仰的大人一樣,有點迷惑,有點傻傻的,甚至是純純的。
蘇漾餘不由一笑,試探性的伸出手摸摸亞荼的腦袋,輕聲道:“我們見過一次麵啊,不記得了嗎?”說著就拉著亞荼的手往裏麵走。
亞荼卻是反抗的掙開手,看著蘇漾餘疑惑的眼光,怯怯的道:“裏麵好大好黑,我怕。”
蘇漾餘微微一頓,思慮片刻,道:“那我進去給你拿衣服和鞋子,你在這裏乖乖的等我。”
亞荼疑惑,但還是點點頭。
蘇漾餘打開房間,看著這裏麵,這裏並不大,甚至是明亮的,但是她卻說這裏很黑,她很害怕。推開門,果然看見亞荼乖乖的站在門口,也不東張西望,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的肚子,有點小孩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