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人,像是被驚醒了一樣,朦朦朧朧的抬起頭,看著亞荼欣慰的笑道:“小耗子,你終於醒了。”黎澄晉握著亞荼的手,略帶自責和無奈,寵溺的笑道:“你看,我就不該讓你跟過來的,老是讓我擔心。”
亞荼心裏一酸,眼角滑下淚,她蒼白無力的笑道:“是啊,我就不該來,就不該來。”喃喃自語著,聽著卻讓人有種心疼的感覺。
黎澄晉歎了口氣,輕撫著亞荼手腕上的傷口:“小耗子,我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吧。”說著就將床上的亞荼抱起,當滿手都是咯人的骨頭,黎澄晉還是忍不住心疼,無論怎麼給她補,她依舊是這麼瘦的嚇人。
現在她是雙身子,可是體重也是那樣般,不曾變過,黎澄晉抱起亞荼將厚厚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忍不住倜儻:“小耗子,回去,我讓蘭姐給你做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吃的,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那語氣就像是在哄兩三歲的小孩一樣。
亞荼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一張慘白的臉上都是慢慢的笑意,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奢侈什麼,從一開始就是,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那就這樣吧,這樣下去,她就不會再癡心妄想了。
亞荼臉上的笑意未盡,黎澄晉已將她抱出房門,剛一出房門,亞荼的笑意就僵在臉上,因為門口站著她一直相見卻又不想見的,她曾以為的良人,路埕冰。
黎澄晉依舊是掛著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從容笑道:“路少,謝謝路少這兩天的照顧,黎澄晉感激不盡,我也不打擾了,告辭。”
路埕冰由始至終就沒有看過黎澄晉一眼,眸光始終深沉的鎖在亞荼的身上,亞荼也不避諱,反正她早就放開了,又有什麼好怕的,白著虛弱的臉回望著他。
舊情懷,消不盡,幾時休。
“我想和她談談。”聲音低沉沙啞。
“不知路少想和我的未婚妻談什麼。”
路埕冰冷笑,眼裏泛起懾人的寒氣,揚手一指:“你的未婚妻?她的是我的女人。”
話一出口,亞荼臉上唯一的一點血色也退了去,一雙小手狠狠的抓著黎澄晉的衣袖,貝齒咬著下唇,隱隱現出血絲。
黎澄晉哈哈大笑,眼裏帶著絲恨意:“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昨晚不是和你站在一起嗎?現在,她是我的女人,她肚子裏懷的也是我黎家的種,即將邁進的是我黎家的大門,和你路埕冰沒有任何一點關係。”
說著就要將亞荼抱走,亞荼疲憊的閉上眼睛,埋在黎澄晉的臂彎,靜靜的聆聽他的心跳。路埕冰怒不可遏,以前她隻會靜靜的乖乖的躺在他的懷中,對著他笑,對著他哭。而現在,她卻要嫁作他人婦,從前屬於他的如今都變成另一個男人的了。黎澄晉在裏麵守了她一夜,他便在外麵站了一夜,任憑白月怎麼說他都沒有回去,昨晚本是月兒的生日,同時他也想昭告所有人白月將成為的未婚妻。
卻沒想到,一整天都想著她淚眼婆娑的望著自己問到底是愛白月還是愛她。他魂不守舍的過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到晚上才安定下來,結果羅叔卻讓人告訴自己她回來了,甚至還懷上了孩子,當時他整個人就懵了,他尋了她整整兩個多月,能用的勢力都用了,卻依舊沒有找著她,如今她竟是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麵前。
顧不上悠悠眾人,顧不上月兒的阻攔,他硬是在新上海裏四處尋找她,卻沒想,她甚至連見自己一麵都不願意,就要匆匆離開,當看到她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時,心中的盛怒終於達到了頂點,他淡淡叫住了黎澄晉,聲音平淡冷靜,他卻很清楚,他心裏已經是怒火滔天。
而她轉過頭隻是對自己淡淡的一笑後就再也沒有看過自己,她怎麼敢,怎麼敢,怎麼敢裝作不認識自己,那個陌生人,她演的很好。而他隻能狠狠的盯著她隆起的肚子看,說不出一句話,那裏麵懷了誰的種?
而自己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靠在他懷中往回走了,當她捂著肚子叫疼的時候,他以為她會叫他的名字,卻不想,在她嘴裏吐出的卻是‘澄晉’兩個字,以前她總是口無遮攔的叫他‘埕冰’或是‘路埕冰’,從來都不會在乎自己的身份,而現在她卻要將這一份愛和撒嬌送給別的男人嗎?
他伸出手想去抱她,卻不想黎澄晉已經將她抱在懷中,她似乎也很信任他,那麼他呢,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直到他們走遠他才反應過來,看著自己的手,追了過去。他要將所有的事弄清楚,不會再放她離開。
醫生跟她診斷的時候,他也站在旁邊,隻是沒有想到竟會如此嚴重,甚至還有過流產的跡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看著黎澄晉守在她的床邊,他的心裏竟忍不住悲涼起來,那個位置本來是屬於他的,他當時就有種瘋狂的衝動,將黎澄晉拉離她的床邊,可是白月來了,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清醒了,他必須等她醒來再問,她現在的身子需要休息。
於是,他便傻傻的在外麵站了一夜,不管月兒怎麼來勸他,他就是不肯回去,他怕,怕她會半夜就離開,怕再也見不到她。
他隻好安慰月兒說會再補她一個生日禮物,說會娶她。對啊,當初會救陸亞荼不就是因為她長的像月兒嗎,而他又對月兒虧欠了那麼多,當初如果不是他誤會了月兒,誤殺了她,他早和月兒在一起了,還好,老天有眼,並沒有將月兒帶走,又讓她回到了自己身邊,所以,他承諾她會娶她的。
可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裏苦苦等候一夜,也許,是因為她背叛了他,而他容不得別人的背叛。
他心中怒氣橫生,從來都沒有這樣冷怒過,包括得知白月背叛自己的時候,雖然,那隻是誤會。
可是看著她對黎澄晉明媚的笑容時,憤怒將他的理智全部燃燒殆盡,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他看著黎澄晉冷笑,再一次一字一頓道:“我說,她是我的女人。”
黎澄晉似耐心用完了,淡淡道:“以前是,但現在不是。”
看著他們往前移動的身影,路埕冰心裏竟泛起一絲恐慌,伸手摸出懷中的槍,指著黎澄晉的腦袋,冷冷道:“你覺得你走的了?”
黎澄晉頓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笑道:“我今天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走出去?”
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靠在黎澄晉懷中假寐的亞荼卻有些急了,她拉著黎澄晉的衣袖,臉色蒼白的看著他咬唇小聲道:“澄晉,我和他說說也好,有些事,遲早是要麵臨的,早一點說完,也早一點解脫。”
黎澄晉看著亞荼,最後歎了口氣,將亞荼輕輕放下:“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有什麼事就大聲叫我。”
“恩。”
她的臉及其的蒼白,嘴唇也極其的蒼白,唯獨一雙透著疲憊之色的大眼還炯炯有神,她的身子極其的虛弱,甚至連走也走的極其的緩慢。黎澄晉心裏一酸,眼裏竟有些刺疼,忍不住想到剛見到她時的那副樣子,渾身都是血,一雙虛空的眸子渙散放大,嘴裏直喃喃叫著路埕冰的名字。
她的頭發披散,鮮紅的鮮血將她身上的衣服都染透了,臉上都濺了血,手上拿著一把匕首瘋了般的四處亂砍著,那個時候她確實是瘋了。連他都沒有馬上認出她,是聽著她喃喃叫著路埕冰的名字,還有那熟悉的聲音,他才認出她,沒想到,她甚至連他都認不出來,拿著匕首就要向他刺來,瘋狂的根本就不是當初那個他認識的倔強又讓人憐憫的小耗子。
想到這裏,黎澄晉的眼眶微微泛紅,最終還是握緊拳頭克製自己在這裏等她。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的選擇,他不過是心疼她。
因為,她的愛,路埕冰根本就不配,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