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珵冰伏在亞荼的身上看著身下滿臉淚痕的人,身上的氣息稍稍斂了一下,帶著薄繭的手輕輕的擦著亞荼的臉頰,他柔聲道:“沒事,相信我。”
亞荼一下抓著他的手,急道:“是不是我拖累了你,我是不是不該來。”
路珵冰眉宇一擰,輕聲笑道:“誰說的,你幫了我好多,一直保護著我,又提醒了我這麼多。”
說完便從亞荼身上起來,蹲在沙發後,將亞荼按在自己的身後,感受著他溫熱的溫度,亞荼心裏有種悲涼的喜悅,他這般保護自己,是不是證明了,其實他也在乎自己,或許更加證明了那個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可是這些她都管不著了,此刻,她就隻想陪著他,他生,她亦生,他死,她便陪。
此刻的房間靜謐的可怖,明明前一刻還如此瘋狂的廝殺,這一刻卻這般安靜,如果不是地上四周破碎的碎屑,殷紅暗啞的血跡,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亞荼不會想到這裏居然是個修羅地獄。
敵不動,我不動。
路珵冰根本就沒辦法瞄準路海藏身的位置,若是貿貿然的開槍,反而會將自己的位置暴露。亞荼卻微微奇怪,為何外麵沒動靜,照理說,這裏發生這麼大的事,劉彪偉的包間一定能聽到聲響的,還是他們在計劃著什麼。
亞荼蹲起身,看著路珵冰的墨黑的後腦,伸手拽上他的衣袖,在這亂世烽火中,她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即使他不曾愛她。
亞荼微微擰了眉,路珵冰,你又很多沒有完成的事吧,你有拚死都想做到的事,對吧?我什麼都不懂,我隻是想要平凡又快樂的過自己簡單的一生。
可是遇見了你,注定此生都不能平凡簡單,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亞荼捏緊了輕微顫抖的雙手咬緊貝齒,她看了路珵冰一眼,像是要將他傾數刻進腦中,生生世世,永不忘記。
她咽下眼中的淚,撐著自己的雙腿,決絕的闔了闔眼,唰了一下站起來,大聲吼道:“我在這裏。”
整個房間裏,回旋的是一個清婉而又充滿決絕的聲音,大氣的盤刻在每個人的心中,路珵冰大駭,瞳孔緊縮,裏麵布滿了驚駭和恐慌,握槍的手一橫,如驚雷一樣將亞荼按下,同時數道槍聲平地在房間裏響起,驚駭了每個人的身軀。
路海已將他的位置暴露了,小斷和身後的幾名男子立刻開槍,對準了他的位置,他躲在沙發後,隻見,那精致高雅的沙發暴起一個個洞,將裏麵的泡沫震得四處飛濺。
路海想躲都來不及了,他在心裏上就是有點怕路珵冰的,路珵冰比他的老子做事果斷,而且心狠手辣,絕不姑息養奸。
所以他一聽到有人叫出聲,繃緊在腦海裏的弦,即刻崩斷。他興奮又不假思索的站起身,對著對方開槍,隻是沒想到居然是個女人,這讓他足足愣了一秒,就是這一秒讓路珵冰他們有機可乘,一槍射入自己的臂膀。
他驚恐又瘋狂的大聲叫著,身後的人都死光了,劉彪偉呢,為什麼他還沒帶人過來?
看來他被劉彪偉擺了一道,他和路珵冰在這裏拚得你死我活,他便好坐收漁翁之利,路海嚎啕的大叫著,在闖蕩江湖這麼多年,最後居然是敗在他的侄子手上,他瘋狂的大笑:“路珵冰,老子今天下地獄也要拉上你。”
路海拿著把長槍瘋了般往這邊掃射,他也不管自己是否會被發現,也不管對方是拿著幾把槍響自己開火。他哈哈的大笑,鮮血從他的嘴裏汩汩流出,身上也不知破了幾個洞,隻見衣屑四處飛濺,殷紅的鮮血不停的下流。
他明白,大勢已去。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要將路珵冰拉下地獄。
這是他欠他的,父債子償,他得替他父親還命,他父親的命他沒法親自取了,那麼現在就由他向自己贖命。
路海大笑,任由子彈穿過自己的胸膛,他就是不放下手中的槍,瘋狂的朝著這邊四處掃射。
亞荼被路珵冰死死的按壓在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氣,咬緊牙,忍著臂膀上的疼。看著路珵冰一向淡薄的眸子蒙上一層厚厚的怒氣,看著他臨危不亂的將自己的衣服撕下,緊緊的纏繞在自己已經疼得沒有知覺的手臂上。
她輕輕笑出聲,聲音顫抖,啞著嗓音說道:“我以為,我會死掉。”
臂上動作的手指一頓,亞荼抬眼望去,看著他的臉色僵硬,眼中怒火滔天,手上卻克製著自己動作盡量輕柔,他重重的闔了闔眼,幫亞荼包紮好手上了傷口後,伸手捏住亞荼的下巴。
力道毫不含糊,大的亞荼連牙齒都是顫抖的,疼痛,比手上的傷口更甚。可這樣的疼痛卻刺激著自己,也許是劫後餘生的不可置信,也許是再一次幫了他的喜悅。
她竟然輕輕的的笑出聲,腦袋含糊不清的指使著自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看著路珵冰的深沉的眸子,道:“路珵冰,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掉。”
路珵冰眼裏的怒火更甚,像是要在頃刻間將亞荼焚燒殆盡,亞荼想,這次是真把他給惹火了,他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以前他再生氣,都會掩藏在那張淡如淨水的麵具下,至少讓人看著,覺得他始終是靜靜的,淡淡的,雲淡風輕的。此刻,他的全部,他的眉眼,他緊抿的薄唇,他炙熱的手掌,他的身體都在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你是不是很想死。”他咬牙切齒的問道。
亞荼捂著自己的傷口,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他們之間,都不會再存在這些問題了,她不要曖昧不清,她也不要模糊,若即若離的感情,她輕輕的闔上自己的眼眸,不再看他。
下頜上的疼痛加甚,路珵冰原本冰涼的手指此刻便如烙鐵燙了一番,灼熱的滲人,亞荼咬唇忍著他加諸在她身體上的疼痛。
她閉著眼,看不到他此刻咬牙切齒,狂怒駭人的表情。
隻聽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冷笑,路珵冰的手另一隻拿槍的手一落在自己的脖頸間,伏在自己的耳後輕輕一用力,亞荼疼的叫出聲,刷的張開眼怒視著路珵冰冷怒的眸子。
他知道,他知道什麼地方是自己最敏感的地方,這裏剛才就在沙發上擦出了傷口,此時被他毫不憐惜的按壓著,亞荼觸不及防的叫出聲。
他輕笑,淡淡道:“敢情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那笑聲陰冷的駭人心脾。
亞荼看著他一副強勢咄咄逼人的模樣,鼻子一酸,紅著眼眶厲聲說道:“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回答。”
路珵冰微微一怔,看著亞荼微紅的眼眶,手上的力度稍稍鬆放了一點,她沙啞著嗓子,破碎的低吼道:“你是想聽我不怕死,還是想聽我很想死。”她哭出聲,眼睛通紅,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清晰的喊道:“還是說,你想聽到我說,我舍不得你死,就算我死,我也舍不得你死,舍不得你受一點傷。”
亞荼低吼出聲,心底像是刀割一般鈍鈍的疼,看著路珵冰冷怒的樣子,她忍不住哭出聲來,在他心裏她至始至終都比不上他心裏的那個人。
至始至終,即便是她窮其心力。
有些東西,本就不是屬於她的,經過那麼多的事,她也學乖了,不會再強求什麼,她心裏放不下他,舍不得他,他和她都很清楚,可是他為什麼要一次次的將她好不容易掩藏起來的傷口撕裂。他為什麼要對自己殘忍至此。
還是說,她的痛,能愉悅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