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
老爺爺輕輕咳嗽,捂著嘴沙啞喉頭,道:“後來,我就漸漸與她熟絡起來,她每次下了課都要來找我,我在一旁唱戲,她便幫我聽著幫我指出哪些地方不對,那個時候她總是穿著一身的黑白學生裝,笑起來就像是蝴蝶在翩翩起舞,她很愛笑,可是脾氣不好,老是衝我發脾氣,發完後又來向我認錯。然後,終於有一天她的父母發現了小丫在和我偷偷來往。他們大怒,勒止小丫再見我,也不再請戲子。”
老爺爺臉上泛起痛苦的神色,又連連咳嗽了好幾下才將話接起:“我知道我配不上小丫,我不過是個戲班出聲的人,身份卑微又低賤,甚至連唱戲的主角都不算是,咳咳,可是我是真的喜歡她,我想見她,可是任憑我怎麼求他們,他們就是不肯讓我在見小丫,後來戲班的老板跟我說隻要我好好學唱戲,把這名頭打遍大江南北,他們總會同意的,我便決定要去學唱戲,拿出個名頭,臨走時我一直想見她一麵,可就是見不著,後來我就離開了上海灘。”
說到此處,老爺爺輕笑,臉如落葉之秋,呈現一種破敗之色,連微微搭攏的眸子裏都蒙上了一層死灰色,亞荼見他這樣,咬唇問道:“那你學成歸來了嗎?”
“學成歸來了,那時間古長傾的這個人的名字的確是打遍了大江南北……可是那又怎樣?待我回到上海灘的時候,她已經嫁人了,從此便流放在人海之中,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就算我又一身令人驚歎的技藝,可還是留不住自己的心愛的人,後來我便不在唱戲,古長傾這個人徹底從世界上消失……”
亞荼捂嘴輕聲啜泣,老爺爺和小丫就這樣錯過了一生,可是老爺爺卻是一生都困在這個牢籠了,走不出去,也不願走出去。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亞荼,你不要像我這般錯過自己喜歡的人……咳咳……”他喃喃的說道,喉嚨癢的又咳出聲來,一連串的咳嗽止不住,亞荼立刻起身體他順息。
老爺爺看著手中的照片輕輕的笑,一隻手還捂住嘴不停的咳,那眼神似要將照片中的人全數刻進心裏,亞荼鼻子一酸,再也看不下去,起身給他盛了碗稀粥,直到老爺爺睡下,亞荼才起身出去。
卻不知這已是夜晚了,亞荼歎氣,沒想到自己已經出來這麼久了,隻怕秀兒又要擔心了,亞荼揉揉自己的眉頭將門關上便往回走。
此時月夜當空,四處靜謐,安靜的就像空氣中緊繃了一根弦,一股不安襲上亞荼心頭,心上沒由來的一煩,夜風習習,帶著春末的一絲寒意。亞荼趕緊攏攏衣服加快步伐往新上海的方向走去。
經過偏僻的胡同時聽到幾人在小心翼翼的說話,她也沒太去注意,隻道快點回去,卻是在聽到那人的名字是生生的停下了腳步,她心裏有絲害怕,那幾人說話就和那些堂口上人沒什麼區別。亞荼捏緊拳頭,傾耳細聽,聽到後處竟是臉色慘白,死咬著雙唇,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往回快速走去,到最後竟是小跑起來,她一臉鐵青,手指輕輕顫抖。
為什麼這麼多人想要他的命,為什麼大家都要置他於死地.
路珵冰,你知不知道?
亞荼匆匆跑回新上海,此刻新上海依舊是歌舞奢華,輝煌的大門前站著一排排的保鏢,她沒有從前門進去,而是從側門直接去的他的辦公室。明明每次去外麵都是守著人的,此刻卻沒有一個人,看來他已經去了,亞荼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瘋了一般的往新上海的包廂跑去。
中間她撞上一個人,卻沒有時間去看,還沒穩住腳步就往前跑去,身後的那人的輕輕出聲:“陸小姐?”亞荼聽得著聲音微微一顫,猛的回頭,上前扯住阿龍的衣服,淩亂又大聲的吼道:“路珵冰呢?路珵冰在哪裏?快帶我去,不然來不及了,快……”
見亞荼這般模樣,阿龍臉色一稟,急聲問道:“出什麼事呢?”
亞荼口齒不清的說道:“有人要殺他,快啊,再晚時間來不及了。”
新上海,包廂。
路珵冰搖著手中的紅酒,黑眸輕眯,薄唇微勾,唇邊還帶著沾著點點紅酒,整個人看起來妖嬈又迷離。
“二叔,沒想到過了這麼久,你還是一樣啊。”
對麵四十好幾的男人一臉的粗獷的,拿酒的動作雖不及路珵冰的千分之一,但還算是優雅,他臉上又兩塊駭人的長疤,隨著他的動作和他的說話輕輕的變動,看起來甚是駭人。
他大掌往桌上一拍,力道大得震得桌上的酒水微微一動,高腳玻璃杯裏的紅酒輕輕的波動蕩漾,甚迷人眼。
“老子就問你一句話,你幹不幹,若你肯,你父親拚命開發的碼頭我就全數讓給你,我隻要回我原來的勢力。劉彪偉哪裏我也可以幫著你對付。”
白玉的手依舊輕輕的搖著手中的高腳玻璃杯,他眸光隨著杯中的紅酒一蕩一晃,最後抬起優雅美的下頜,抿唇淺笑,隻是那笑卻令人的發怵。
他輕聲道:“哦?二叔,您也知道那是我父親拚命換來的啊?”
他特意加重了拚命兩個字的咬字,對麵的男人果然一色一白。路珵冰依舊是揚起那抹淡淡的笑,眸子裏卻是一片陰沉狠辣之色。
“二叔,您想說的就是這些嗎?您放心,碼頭我遲早會拿回來的,劉彪偉哪裏也不牢您操心,珵冰都會處理的好好的,不然怎麼對得起這般為我的二叔呢?”
路海拍桌而起,粗獷的臉上滿是慍怒,看著路珵冰漫不經心的笑容,足足忍了片刻才壓下火氣,“珵冰,以前是二叔不對,但是現在二叔已有了悔改之意,不過就是想求得你的原諒嗎?”
路珵冰嗤笑,放下手中的紅酒,抬眸看著路海:“想要求得我原諒……”
隻是話還沒說完,便被推門而入的聲音打斷,路珵冰蹙眉看去,屋子裏的幾人都同時望門口處看去,隻見一個清婉秀麗,看起來又甚是乖巧的女子漫步走了進來,她身段姣好,紅色的旗袍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段裹得煞是好看,脖子上戴著一根紅色的寶石,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寶物。一頭青絲懶散的挽著,頭上注意淡淡的撇了個紅色的水晶發箍,好些黑發都輕輕的垂下,隨著女子輕柔的動作兒輕輕的飄蕩是空中。
白綾舞,朱顏笑,青絲懶綰,一臥醉花間。
隻見那女子低著頭嬌羞著一張羞紅的笑臉,移著蓮步踏著高跟鞋踢踏的走在地板上,她走到路珵冰的麵前,抬起羞澀的笑臉,輕聲道:“冰爺,小荼來晚了,你不會怪罪小荼吧。”說完便坐到路珵冰身邊一雙小手輕輕的挽上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盡顯一副小女兒的嬌羞。
路珵冰先是微微一怔,眉宇擰緊。不過,路珵冰是什麼人,不過片刻便恢複過來,若無其事的摟著亞荼的腰,低頭看著懷中的女子。為什麼她會在這個場合來呢?是誰放她進來的,難道她都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嗎?路珵冰皺著眉宇,心裏煩悶,握著酒杯的手顯然白了一些,看似是用力過度。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瘦了很多,不過此刻她抹上了胭脂水粉到顯得比以前更出落動人,她推門而進那副嬌羞迷離的模樣,讓他微微失神,為她此刻的美麗。
還有,他好像很久沒有見過她了。
他輕蹙眉頭,眸裏卻是波光閃動,輕聲道:“你怎麼來了。”聲音裏卻是緊繃的情緒。
亞荼微微一愣,看著倆人不過咫尺的距離,感受著他熱熱的呼吸噴薄在自己的臉上,帶著點點紅酒想香氣,微微醉了亞荼的眼,還有此刻他輕輕的問著自己,你怎麼來了。這句話,聽來就好似倆人從未吵過架一般。而他也從未那般冷漠刻薄的對自己,看著他漂亮的眼線,漂亮的薄唇,她竟有些微微失神,心裏像是刀切一般鈍鈍的疼。
不是說好要離開嗎,不是說好不再管他的事了嗎,為什麼隻是聽到別人的談話片刻就慌了神,將所有事都付諸腦後,完全不考慮後果就跑來了,她連命都不想要了嗎,還是說,是因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現在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她本來就是孤身一人,不想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乎的人從自己眼前滑走,林伯是這樣,小天也是這樣,她不會再讓路珵冰出事的。
亞荼捏緊了自己的手,指節處泛出滲人的蒼青色。
直到對麵的路海重重的咳起來,亞荼才回過神,看著對麵粗獷的中年男人,他就是路海,一直想還路珵冰的男人,他的二叔,無數次將路珵冰推入地獄的男人,這次還想要殺了路珵冰的人。
一想到這裏,亞荼的目光不由變得恨恨的。路珵冰像是感受到似的,低頭睨了一眼亞荼,原本怒氣橫生的緊抿的嘴角勾起絲笑,最後用他冰涼的手指覆上亞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