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在起氣什麼,隻覺她冷眼轉身離開的動作刺疼了自己的眼,會讓自己的怒氣橫生,抱起她的時候他奮力的掙紮和放抗讓自己心裏煩躁不堪,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想征服她,他不允許任何人來挑戰自己的權威。
恩,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為什麼看見她紅彤如核的雙眼,看見她無法抑製的眼淚時,自己心裏會忍不住憐惜,憐惜?他嗤笑,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看見她死咬著雙唇,一副倔強不堪卻又煞白的臉色的模樣,心裏有忍不住生氣,難道她就不知道顧惜自己的身體嗎,她可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了人。
所以,他才忍不住會打她,應該是這樣的。路珵冰蹙眉想著,又小心翼翼的將她平放在床上,她除了小聲的啜泣也不再扳動。估計是自己剛才下手重了,一絲惱意從心裏劃過。
亞荼伏在床上,將整個頭都埋在床裏,就是不想看著他,床上傳來淡淡的清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就像是湖麵結冰的味道般幽香,想必他是經常在這裏歇息。
亞荼使勁的甩甩頭,要將他從自己的腦海裏甩出去。
沒想到卻被一雙手止住,他微涼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腦袋,亞荼微微張眼,眯成一條縫,看著路珵冰輕輕蹙眉凝望著自己。她立馬閉眼,不想看他。路珵冰眉頭擰的更深了,敢情他是洪水猛獸,這麼怕他。
亞荼閉著眼感覺有絲輕不可尋的氣息歎過,最後頭頂被一隻大掌罩住,路珵冰在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頭發,亞荼身體微微一僵,就要撇過頭去,卻聽得他淡淡道:“脾氣也鬧過了,現在該消氣了吧。”
亞荼緊閉的眼睛輕輕一跳,他以為自己是和他鬧脾氣嗎,她要的不過是一個肯定的回答,要的不過是想剛才他對那個女人那般溫柔的笑意,連眼角眉梢又是淡淡的笑意,要的不過是一句喜歡而已。
還是說,他其實沒有喜歡過自己,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亞荼苦笑,她擦幹臉上的淚水:“在你眼裏,我是像個小孩一般,隻會鬧脾氣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路珵冰,難道你看不到嗎?”路珵冰低眸,淡淡的毫不帶感情的說道:“我看到了又怎樣,我說過我給你機會,那要看你自己會不會把握了。”他頓了頓又道:“照今天這般情景看來,你學的還不錯。”
明明是那般漂亮的嘴唇,抿著優雅的弧線,卻吐出那樣殘忍的話語,亞荼心裏疼痛難耐,可是她卻出奇的清醒,她輕聲道:“我以為你至少是有點喜歡我的,因為你吻我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一絲的真心……卻原來……不過是我的錯覺而已。”
說完她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扯動傷口,又重重的咳起來,整個房間裏都是咳到沙啞的聲音,路珵冰心裏淩亂,眸子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朦朧的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漸漸一股恨意從心裏迸發出來,看著亞荼慘白到咳得滿臉通紅的模樣,他眸沉似水,幽深暗遠。
末了,才輕輕道:“我不信這種東西。”
說完再也沒有看亞荼一眼,起身離開了。亞荼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輕的捂住心口:“你的愛情就這樣輕易的被他這句話流放了。”
新上海,花園。
亞荼躺在躺椅上眯著眼享受著這春末夏初的陽光,陽光暖暖的照在亞荼身上,亞荼臉上蓋著一本發黃的線裝書,她懶散的躺在這裏,現在什麼事都與她無關,她不要去想那麼多。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
秋娘渡與泰娘橋
風又飄飄,雨又瀟瀟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澆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亞荼細細的嚼著最後一句話,最後喃喃念出聲:“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最後她澀然一笑,小心的翻身起來,秀兒這丫頭去給自己紙鳶玩了,說什麼一定要自己陪她玩。可是自己現在這樣子,怎麼陪她玩啊,雖說腳上的傷出不多痊愈了,可是自己走起來總會感覺依然很疼。也許是心理陰影吧。
那間事後已經過去快接近一個月了,著一個月中丫頭再也沒有見過路珵冰,不管在新上海的哪個地方,而獨屬於他的那棟洋房自己是不願再踏入一步。
她想,她的愛情怕是還沒開始就被生生的扼殺,步入萬劫不複之地,永不見天日。
那天他走前說的那句話就像寒冰一般刺入她的心髒,她想,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冰冷的話語,包括小天將自己推出去的時候。她還記得,那天他全身都散發著滲人的寒,還有一股濃濃的恨意,為什麼呢?為什麼要恨,為什麼不信呢?她倒是多多少少聽過他父親和他母親事,是因為這個嗎?
那天她趴在床上疼的冷汗直冒,知道阿七和羅叔他們叫來醫生的都一直是疼的,醫生給自己上藥後她依然是疼的。心裏像是被什麼密密麻麻的咬著,她知道那裏至此空了一塊。
那句話生生的剜走了一塊血肉,還有,她的愛情。
從那天後,路珵冰就像是從人間消失一般,不,應該說是自己不願見他,躲著他,不敢見他,怕再一次被傷的血琳琳的,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明明不是這般膽小這麼輕易就放棄的人,可是在這場仗中,她還沒有打就輸的一敗塗地。
她不是輸給別人,而是輸給他路珵冰,輸給他的恨意,還有自己的膽怯。
月淺燈深,夢裏雲歸何處尋?
亞荼拿著手中的書本,想起以前林伯總是買好多書給自己看,說自己是大家閨秀,說自己書香門第,即使再苦再累也要拚命的釀酒,然後趕大早去集市上賣掉,就是為自己多買寫書,讓自己多認得幾個字,看來林伯還真是又先見之明。
這些天自己一直躺在床上不願出去,秀兒怕自己寂寞無聊,也不知是從哪裏找的書給自己看,亞荼讀著倒是上癮了,這天天氣甚好,楊柳飄飄,微風輕撫,連鳥兒也出來湊熱鬧,四處嘰嘰喳喳的叫,有些花都開了,在層層綠色中印染著點點紅星,看起來一片生機,帶的亞荼的心情也微微好起來了。
見陽光如此明媚,秀兒死活都要拉著自己出去,而她總是借口腳疼不想出去,其實是不敢出去,怕看到路珵冰。
可是卻坳不過秀兒,她甚至都把小斷都叫來了,有時看著小斷和秀兒的身影她有種很羨慕的感覺,至少他們不如自己這般軟弱,才碰到這點點阻礙,自己就畏懼了。
亞荼揉揉額頭,自己在躺椅上躺久了,微微眩暈。身後傳來秀兒興奮的叫聲:“小姐,小姐,我找到了,小姐,我們來放紙鳶吧,小姐。”
秀兒興奮地跑到亞荼麵前,圓圓的臉蛋上都染著紅暈,怕是剛剛跑了急了,亞荼輕笑看著她手上淺白的紙鳶,上麵描著淡淡的雪染怒梅,點點殷紅,煞是好看。
亞荼挽唇:“去了這麼久,在那兒找到的啊?”
秀兒臉色一紅,囁嚅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亞荼收起臉上的笑意,一臉正經的拿過秀兒手中的紙鳶,道:“這去年放到現在的紙鳶都是這麼嶄新的啊,可這上麵的落款可是民國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啊,這不就是前幾日的時間嗎?”
秀兒一急將亞荼手中的紙鳶搶過仔細的看著,發現哪有上麵落款,嗔怒:“小姐,你騙我我。”
亞荼撲哧一笑:“我可沒有騙你哦,你看小斷這不是來了嗎?”
秀兒這下卻不相信了,直追著亞荼叫嚷,說要好好的教訓她。一副嬉笑吵鬧響過,春天真的來了。
路珵冰站在樓上看著下麵的場景,一雙唇抿得緊緊的,淡淡的眸子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偶爾在瞳孔處看到亞荼的身影,濃濃淺淺,盡入他的眼眸。他抿唇而笑,轉身進了房間,將窗簾拉上,把所有的一切都遮的嚴嚴實實的。
亞荼像是又感應,轉身抬頭看向目光來源處,卻什麼都沒有看見,她澀然一笑,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愛情,不容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