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物是人非
烏灰的天，瓢潑的雨越下越大，看這作勢怕是沒那麼快停下來，亞荼和小天都在屋簷，隙隙漏漏的瓦四處都滴著小雨，不多時天竟然黑下來了，可這雨根本就不停，他們倆隻能在這裏躲雨。
亞荼輕笑：“多詩情畫意啊。”
從到這裏來是小天就不怎麼說話，而且也不敢看自己，正覺得奇怪，想問問小天，話還沒說出口便瞧見幾個人從簷角轉拐那走了出來，撐著黑色的洋傘，一副地撇的樣子，亞荼隻想自己沒看見他們，何況小天還在這裏呢。
卻不料那幾個人竟是直直的往這兒走，作的和一大老爺們一樣，其實看起來就是流氓。他們走到亞荼和小天麵前停了下來，先是用那色迷迷的小眼睛上下打量了亞荼一番，再看著小天，用那地痞流氓的口氣說話，長長的馬臉上寫的都是得意之色，露出一口泛黃惡心的黃牙；“小子，人帶來了沒？”
亞荼一時弄不清事情，轉頭看著小天：“小天，你認識這些人嗎？”
周天沒說話，那幾個男人極度輕佻的語氣說著：“何止是認識啊，我們可是好哥們啊，經常打交道，小姑娘也你很快就認識我們了。”
亞荼聽得火冒三丈，這些人說話的語氣就和那次去新上海時那些男人說話的語氣，正想反駁罵他們，沒想到小天卻開口了：“撇三兒，你不要太過分了。”小天對著那前麵說話的人開口道，聲音是說不出來的壓抑。
“過分？你想當好人，哈哈，前麵兩個你都不是不痛不癢的嗎？怎麼，現在這個舍不得了？”那叫撇三兒的人對著周天譏笑道，長長的馬臉上滿是不屑，接著又把眼光放在亞荼身上，看起來又惡心又不要臉。
“也對，這個是比前兩個長得周正的多，清秀可人，看那眼睛，這次我們肥大了，嘿嘿。”那些人發出淫笑，看得亞荼又驚又怒，還沒反應過來，隻拉著周天的手離開。
這雨越下越大了，天色越來越暗，天空偶爾劃過一道驚雷，驟然碾在這漆黑的夜空裏，刺破這夜。
“喲喲喲，還發起脾氣來了是嗎？你覺得你還走得了嗎？”
亞荼猶自不理他們，拉著小天就要走，可是小天卻想愣在那裏沒回過神來不走，“小天，我們回家吧。”聲音裏已帶了一絲乞求的味道。
那幾個男人哈哈大笑，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那叫撇三兒的人笑得喘不過氣來，最後才慢慢停下來，岔著氣道：“他已經把你賣給我們了，你還能跟他走嗎？”
亞荼由始至終都盯著周天看著，像是要看到他靈魂深處，依舊不放棄輕聲的說道：“小天，我們回家吧。”
周天看著亞荼死拽著自己袖子的手，緩緩的抬起頭看著亞荼，張了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旁邊那撇三兒使了個眼神，身後那幾人立刻上前拉住亞荼，把亞荼扯離了周天的身邊，亞荼使勁掙紮，手還死死的往周天那伸，尖叫著，喚著：“小天，小天我是亞荼啊，小天小天……”
隻可惜周天充耳不聞，像是被抽了靈魂一樣訥訥的站在那裏，雨傘在拉著中滑落，雨水順著他的身體落下，打濕了那洗的發白的衣衫
亞荼不放棄的叫道：“小天……周大嬸還在等我們回去……小天……啊，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亞荼被兩個男人緊緊的按住，那黑亮的麻花辮終究不堪拉扯散了開，順著冰冷刺骨的雨水粘貼在臉上脖子裏。
她從沒覺得這麼心寒過，這個春天竟凍得讓人麵目全非，支離破碎。
聽到了周大嬸，聽到了回家，臉上的表情終於有點動容了，他緊閉著眼，麵色痛苦，不敢看亞荼，整個耳裏都是亞荼的尖銳的聲音。
那人見周天似乎又點動搖的樣子，當手給了亞荼一巴掌：“臭婊子，叫什麼，他已經把你賣給了我們，你就是我們的人了，不要給臉不要臉。”
那一巴掌的力道之狠，打得亞荼的頭狠狠的撇了過去，嘴角流出絲血，瞬間又被濕漉漉的雨水衝洗幹淨，但那聲響和那手指印終是回蕩不去。她不再掙紮，輕輕的抬頭，看著周天一字一句的，無比輕柔是說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周天一直不敢睜眼看她，卻聽到她頭一次用這樣輕這樣冷的聲音說話，恍然睜眼看著亞荼，眼裏濕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還是什麼。
但是他明白過了，有些東西徹底的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了。
撇三兒看著周天這模樣得意洋洋的笑著，本來就小得看不見的眼睛眯藏在肉裏，嘿嘿的笑道，“這是你要的東西，以後有好的貨色記得給彪爺帶來，少不了你的好處。”說完順手將手裏的包的好好的東西丟給周天，周天馬上伸手去接，好似那才是他的珍寶一般。
亞荼看著周天手裏的東西，分明和那天他吃的藥一個模樣，眼裏閃過一絲欣喜，喃喃道：“你是為了拿藥治好自己對不對……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周天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人就哈哈大笑起來，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可是上好的藥材啊，你買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啊，哈哈哈。”說完又轉頭對周天的笑道：“怎麼樣，滋味蠻好的吧，這可是從英國直接運過來的上等好東西，我們彪爺對待手下的人還可以吧，抽的你欲仙欲死啊，哈哈……”
亞荼看著周天，突然明白了他的病，一雙大眼蒙上了一層死灰色，慢慢的絕望：“你在抽大煙，你居然在抽大煙，你騙了我這麼久，你跟本不是生病了，你是在抽大煙……”她喃喃的重複了幾遍，好似還是不敢相信，說著又笑起來：“我可真傻啊，我還想著每天起早貪黑的掙錢，不管多少錢，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然後一起回無埜村，我們會成親，你會像小時候說的那樣騎著自己的馬，戴著大紅花帽吹著鑼鼓來向我提親……哈哈哈……原來自欺欺人的一直都是我自己……哈哈哈……我以為我們會很幸福……卻沒想到今天你會賣了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