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河麵上,傳來了木頭敲擊所發出的“梆梆”聲,伴隨著嘩嘩的水聲,一隻漆黑的小舟在水麵上晃蕩,就像那水中的枯葉,仿佛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卷進水。
“撈屍的船,那不是給死人坐的……四爺爺,您這玩笑開大了吧。”
黃蕒無疑是九人中膽量最小的一個,平時盡會溜須拍馬,欺軟怕硬,一聽要坐鬼船,都快嚇死了,真不明白秦老頭吃撐了要帶他來啊。
“不坐就滾,別占地,省的惹我,小心給你宰了。”
我皺眉道,黃河鬼船,若換了當初的我隻怕死也不上,可現今呢?我可不打算遊過去。
黃蕒縮回了光頭,他哪還敢觸我的黴頭。
“船家,請載我們一程!價錢好說。”
秦老頭讓阿東點起風燈,招呼起遠外的船家,看來我們要和屍體搶座位了。水聲蕩了起來,漆黑的船很快就劃到了我們麵前。
那是艘純木的烏蓬船,周身漆黑無比,船頭放著個白瓷碗,裏邊盛有半碗黃河水,已經泥水分離,澄澱過了。更奇怪的是,船艙裏竟有一隻黑的發亮的小狗。隻穿著條粗布褲衩的老人便是船夫,隻見他戴著個鬥笠,把手裏的竹竿往水裏一插,便穩穩的把船停住。
“船家,可載我們九人過河麼?價錢好說。”
秦老頭遞上了根煙給那老人,借著燈光,可以看見老人皮膚跟黃河水似的,身上如鐵條般但卻萎縮了的肌肉,老人年輕時不知是何等的壯碩。
“隻要你們願坐便載,價錢?和我撈上來的屍體一個價,九具三百七。”
這老頭的嘴也夠毒的,饒是我神經再大也不由的感到一陣惡寒。
“行,娃子們上船吧。”
既使是秦老頭也不由的嘴角一抽,隨即把我們安頓上了船,真鬱悶這麼小的船載了九個人會不會沉。
“今天倒是多撿了幾個會說話的。”老船夫在開船時又念叨了一句,我無語的直看天。倒是秦老頭身邊的阿東,已經目露凶光了,要不是秦老頭使了眼色,指不定會幹出些什麼。
“老子整過的死人比你見的人還多。死老頭,你才是死的。這死狗也是的,怎麼這臭,死老頭沒給你洗過澡啊!”
雲梵更沉不住氣,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趴在他腳邊的小黑狗讓他一腳給踹了開,夾著尾巴跑到我身邊,狗身上的泥腥味幾乎把我熏吐了,要知道我是最聞不得這個的。
龍念呤和夜鸞居然沒什麼怨言,那女人還掏出脖子上的十字架祈禱,外國人不像中國人那樣拘束於生死,他們的觀念中生與死不過是人生中必須要經過的事而已。
“啊!死人!”
坐在最後的黃蕒尖叫了起來。
“叫個屁啊,死人又不會日你,叫得跟鬼壓了似的。”
雲梵心裏本來就有火,又不大看得慣黃蕒,髒話噴了出來,臉色黑的似鍋貼。
我順聲望去,隻見一具渾身赤著的年輕女屍被倒掛在了船尾,身上還在滴著水。黃蕒正好麵迎那具女屍,嚇得麵色如土,話都說不利索了,我甚至聞到了股尿騷味。
“嘖,老頭,這女屍……您胃口真夠特殊的。這小姑娘死的真夠慘的,才十六七歲的年紀。”
雲梵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女屍,喃喃自語著,瞟了眼沒什麼表情的撐船老頭,坐回了我身邊。
“黃河上的規矩多了,那是黃河娘娘。”船老頭並不願意多話,說完便撐開了船。
倒是虞兮,不忍見女屍裸著,指尖綠光一閃,女屍便穿上了一件爬滿虞美人的“衣裳”。
“黃河行舟規矩多,要和這死人一樣不說話,否則我這鬼船便不載活人了。”老頭用他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渾濁的黃河水。
淺水不藏龍,大江大河裏麵古怪最多,千百年來黃河的淤泥裏不知隱埋了多少秘密,這些禁忌是老一輩人用命換來的,我自還是遵守的好。
濤濤黃河水東流而去,船老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撐著竹杆,那具女屍還在滴著水,應是剛從黃河裏麵撈起來的,什麼是黃河娘娘,說白了就是古人祭祀黃河後犧牲的女子而已。
這類屍體的怨氣很大,沉在水中百年不腐,很有可能會變成水倒,船家如遇到,基本上沒有生還的機會。
黃河鬼船就是專門搜尋死人的撈屍船,每日在黃河上巡河,落水之人的家屬會托鬼船撈屍,鬼船夫得到的報酬不過是幾吊銅錢一頓飽飯而已。若沒有家屬所托,遇到浮屍,鬼船依舊會設法將其撈上來,將其收殮,省得變成水鬼。
小船漸行到了河中心,大夥都是幹這一行的,心裏都一清二楚,任你是三頭六臂,在這黃河上落了水也是白搭,都紛紛閉氣凝神,心中祈禱著早日登岸。
尤其是我,我怕水,更是閉緊雙目,慘白著臉,不敢看波濤洶湧河麵,雙手扒著船幫,整個人的神經高度緊繃了起來。
這黃河水那麼深又那麼急,人要掉下去了,那還能活嗎?估計一眨眼的功夫就得讓水給衝到十萬八千裏之外了,再說了我也不會遊水,真要掉下去了,立馬得嗝屁。
雲梵和霧衍都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知道我不會遊水,一人一隻手緊緊的扣住了我的腕子。尤其是霧衍,攛的格外緊,上次在牛欄江的事,還在曆曆在目。
那黃蕒被女屍嚇得夠嗆,剛才不小心把鼻子給碰船幫上了,正拿著手絹在止血,那手絹應該是他較為珍惜的東西,待鼻血止住後,便在黃河裏麵洗滌。
同時,船老頭養的那隻臭烘烘小黑狗,叫了一聲,叼住了黃蕒的衣角,不讓他去洗那帕子。
“住手!黃河水麵上不能見血氣!”船老頭聽到狗叫,把頭扭了過來,喝住了黃蕒。
可他的還是晚了一步,黃蕒已經把沾滿血液的手帕探到了黃河裏,血水蕩了開來,隨即被黃河水衝的淡可見……
“見了血氣……今天這事麻煩了,怕是得祭河。”船老頭的那雙如黃河水般渾濁的眼睛,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