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滅長安 第九十九章:江山依舊

第九十九章:江山依舊

“為我留下,我給你幸福!”咄苾的誓言一遍遍回響在耳畔,她留下了,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隻是他傾心相遇的紅顏知己,她為何會留下?無法拒絕,抑或是他實在太像她的楊哥哥。

金色的草浪一波波起伏,如同大海上掀起的波浪,月嫵抱膝坐在空曠的草原上,感受大自然的氣息,三年,她似乎放下了一切,心如止水。一輪紅日西下,隻在鬱鬱的芳草中露出一個輪廓。

“月嫵!”身後響起靴子踏碎枯草的窸窣聲響,片刻之後咄苾在月嫵身側坐定,平躺在草地上身心放鬆,這些年他一直在試圖進入月嫵的心靈,可無奈,她的心總是與自己隔著一層距離。

她是他的知己好友,卻不是她的戀人!

“阿苾!”月嫵笑微微地扭過頭,看著咄苾,如今瞧見咄苾她總算是不會將他與楊廣混淆在一起。

“你還是不願意嫁給我?”他伸手執起月嫵的手,凝視她肌理細膩的柔荑。默然不語。

月嫵搖搖頭,默然不語!他問過她很多次,如今她幾乎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對咄苾沒有男女之愛的情誼,若是這樣答應咄苾是對他的不公平。

咄苾黯然了許多!

“太原李淵稱帝,他的二兒子李世民在玄武門弑殺兄長李建成,登基稱帝!”

李世民?月嫵腦中輪回了一圈,才將咄苾口中的新帝和十多年前的那個青樓初遇的少年定格在一起。他如今竟然做了帝王!咄苾無緣無故地提起李世民定然是有後話要說。果不其然,咄苾見月嫵一副了然的模樣繼續道:“他派遣使者要求迎你回去!”咄苾定定地看著月嫵漆黑的眸子。

“你願意回去麼?月嫵,你若是不願意,我就是拚死也不會放手!”他握緊月嫵的手,等待她的回答。

“讓我走吧!阿苾!何苦為了我區區小女子與大國生嫌隙,將兩國人民陷於水深火熱的戰亂之中?”她早受夠了戰亂之苦,不願天下烽煙再起,即使,她對李世民的印象早已模糊,前途未卜。

“好!”咄苾回答得十分幹脆,因為名字留不住她,放手也要萬分瀟灑,一個男人要頂天立地,即使沒有愛人與自己相伴,他還要一個人孤獨地麵對天下。天下才是一個君王的信仰!

她若是願意,做一回昏君又如何,為了紅顏一笑!可她不願意!他不怕唐朝的軍隊,卻害怕她的離開。

他願意她自由!

唐朝的使者早就侯在驛館等著要接回前朝的蕭皇後,義城王宮中盛大地要將月嫵送出,七月,一個流火漫天的日子,突厥的頡利可汗與唐朝締結邦交,送還蕭皇後,那一天,是一個無風的日子,咄苾一直躲在自己宮中。

月嫵登上回長安的車鸞,回首遠眺突厥,這個她很留戀的地方!在蘿蘿的再三催促下月嫵放下車簾。裝飾鳥羽的符節在風中蕩開,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長安行去!

越來越遠!……

午後,咄苾開了殿門,手中提著一壺酒步履虛浮地來到扶英宮,這個月嫵居住的地方,早開的桂花彌漫著濃鬱的芬芳,空氣中有她若有若無殘留的味道,咄苾倚在一株月桂樹上有些迷茫。

“大汗!”斛光沒有料想到咄苾也在,急忙行禮。

“你為什麼不將她身邊的姑娘留下,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咄苾淡淡地開口,他知道斛光是喜歡蘿蘿的。

“蘿蘿姑娘忠心於她的主子,正如同斛光忠心於大汗一樣!斛光不願將蘿蘿姑娘強留下!”他喜歡蘿蘿,如同藤蘿溫婉的女子,她也是那麼美,如同這桂樹一般將自己嬌豔的花朵隱藏在綠葉之下,隻有仔細地嗅,才能嗅到她品格的芬芳,悠遠彌長。她是那麼溫柔可親,她願意將自己所有的光芒掩藏在月嫵身後,默默地付出。

“幹杯!”咄苾灌了一口酒將酒壺扔到斛光手中,今日沒有君臣,隻有兩個傷心失意的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失去愛人的傷心人!……

長安寬闊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大家擠著想要一睹前朝蕭皇後的絕世傾國容姿,侍衛在道旁維持秩序,一行馬車在道路中飛快駛過,竹簾後之隱約露出月嫵和蘿蘿的身影,如同水中月鏡中花。

所有人都擁著擠著向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月嫵掀開竹簾一角,向外覷,忽的在嘈雜的人群中瞥見一抹黑色的人影,頭戴黑紗鬥笠,一身黑袍,握著魚竿,左手提著魚簍,在萬眾中獨樹一幟悠然自得,超脫塵世,遺世獨立,根本不像是會看熱鬧的人。

莫非是他?月嫵心中突然感到強烈的不安,鈍鈍地發疼,她伸長了脖子,想要努力地看清那人影,那人影卻一閃而逝!

人群更加擁擠了,百姓們瞧見月嫵探出頭都想擠過去看得更清楚一些,維持秩序的侍衛很是吃力。

“怎麼了郡主?”蘿蘿眼見這種情勢很有些害怕急忙將月嫵拉回車。

“沒!沒事!”月嫵撫著胸口順了順,掩飾自己的情緒。

朱雀門,十一歲那一年月嫵也正是從這道城門入宮,二十年後她再一次開始自己人生的旅程。江山依舊,人事已非!

隻是與她攜手要笑看天下的人早變了!她記得楊廣對她的誓言,“執子之手與之偕老,琴瑟在禦,歲月靜好!”心突然疼起來,月嫵手心中緊緊握住的是那一把楊廣親手雕刻的玉梳,書背上那相愛的誓言因為月嫵日夜拿在手中把玩摩挲已經變得平緩模糊,可是卻深深印刻在月嫵手中。

她心中愛他從未改變!

貞觀初年,太宗李世民奉行清廉,宮中用度一律節儉,今日卻在乾元殿設宴款待月嫵,為月嫵接風洗塵。由此,可以看出李世民對月嫵的重視。

領路的宦官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李世民對月嫵如何和如何,坐在攆上的月嫵卻是一臉茫然。

李世民,他對於她隻是一個陌生人!在她的心中掀不起任何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