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第七十九章:夜談心事

也許是為了大隋,突厥兩邦和睦,也許是自己愛上了阿史那赫利,蘭陵尤其溫順地沒有拒絕去突厥和親。

這件普天同慶的喜事就敲定在下月初三,顯得有些倉促,宮中的織造局不遺餘力,夜以繼日地為蘭陵趕造最華美的嫁衣。處羅可汗和他的隨從回了匈奴,準備聘儀來迎娶這位大隋最尊貴的公主。

蘭陵將頭輕輕靠在月嫵肩膀上!閉眼,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自從這件事敲定以後,她就日夜呆在落霞殿,和月嫵黏在一起。

“你怎麼哭了?”月嫵抬起蘭陵的頭,望著淚眼婆娑的蘭陵。

“小時候我們一起上學,一起闖禍!我沒有姐妹,一直都將月嫵你當做我的妹妹,現在要離開了,此次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蘭陵擦了擦淚水,任性如她,此刻卻變得溫順起來。

“韓清走了!蘭陵你也要走了!以後宮中就剩下我一個人,你們怎麼都這般狠心,你們都呆膩了皇宮,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獨獨撇下我……”

“你怎麼這樣說!愛的人在哪裏,哪裏就是幸福,哥哥在宮中,皇宮就是月嫵的家,就是月嫵你的幸福,韓清的愛人在江湖,那麼四海為家,她的幸福在大江南北!赫利在突厥,我自然也要跟他去突厥!月嫵,你有哥哥,就擁有了全世界!”蘭陵側身,摟住月嫵的肩膀。

“你愛他?我原以為你是因為國家的原因!”月嫵聽蘭陵這麼一說,很詫異。

“月嫵你太看重我了!蘭陵隻是一個小女子,心中狹隘,從來是容不下國家的,我生性叛逆,不願受教條約束,很反感以女人換取和平,古往今來那些公主和親的悲慘命運,可是!我是真的喜歡赫利,願意隨他遠走大漠!他在哪裏我就在哪裏!”蘭陵眼神中露出無限向往的神情,黑夜中眼睛亮亮的。

“你為什麼喜歡他?我認為你喜歡的大約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月嫵很疑惑蘭陵的品味。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蘭陵永遠也不是月嫵,也不會像月嫵一樣喜歡哥哥那種類型!蘭陵喜歡直拉直去,若是每一件事都要顧及周全,深思熟略,那麼活著多痛苦!我喜歡赫利豪邁額性格,我喜歡突厥的才草原,隻有碧草如茵下的藍天才是我的幸福,我不願意約束自己,做閨閣中的小女兒!在被圈禁的一片天空中老死!榮華富貴於我何加焉?”這個金貴的公主,意誌此刻是多麼堅定。

“你若是後悔該怎麼辦?”月嫵有些擔心蘭陵受不了那些苦。

“我怎麼會後悔?我若是後悔了定然就是一匹快馬回到月嫵身邊,沒有什麼能阻擋我!赫利說了!如果我哪天後悔了,就會送我回來!”蘭陵抿了抿嘴。

“即使我很想念你,也不希望你回來!秋天的鴻雁會帶去我對你的思念!”月嫵很傷感,將頭埋在蘭陵的發絲中。

也許,此生一別,相見無緣!

八月初七,玉瓊苑那一株瓊花怒放,為宮中生活數載的公主送別,華美的嫁衣,金色大的鳳冠,十裏紅妝,皇城外,蒼老的帝王,握住女兒的手不願放開。他的女兒!留了十九年的女兒,到底還是留不住,今日要飛了!而且飛得很遠!

一日既往地。楊堅無法阻止蘭陵的執拗,送她遠嫁,無數珍寶錢糧,幾乎傾盡國庫,一千僮仆婢女陪嫁,生怕他的掌上明珠在異域的風沙中蒙塵。

“父皇!……”千言萬語凝結成哽咽,蘭陵和阿史那赫利,這個俊美英氣的突厥可汗拜倒在楊堅麵前。

“赫利!你若是對蘭陵不好,朕定然揮軍北上,為蘭陵討回公道!”楊堅氣勢如虹地囑托女婿。

“父皇!赫利答應了蘭陵,一切都聽她的,赫利會像父皇一眼疼惜蘭陵,讓她成為草原上最嬌豔的花朵!”赫利單手搭肩,深深鞠躬。

“好!好!你要記住今日的話!”楊堅老淚縱橫地點點頭。

號角齊齊奏響,迎親的吉時已到,月嫵扶著蘭陵上了婚車,幾番哽咽,竟然說不出一句話,送嫁的宇文化及,跨上一匹紮了紅綢的寶馬,送著這位高貴的公主去突厥,去到她的未來!

揮手淚別,楊堅孤獨地立在原地,直到那猩紅的隊伍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中,天的盡頭,一動不動,蘭陵的離開,他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再不複當年那個義氣幹雲天,揮手馳騁天下的帝王。

他的心蒼老了!……

悵然地回了皇宮,撇開眾人,楊廣攜手月嫵在宮中閑庭漫步,暮色將至,花石樹木都仿佛籠罩上一層薄薄的黑紗。幽謐寧靜!

太液池畔,沉香亭中。

“楊哥哥,她們都走了!”她心裏苦澀,仿佛失去依傍的浮萍,忐忑難安。

“蘭陵走了你還有我!我會陪著月兒到老!然後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楊廣輕輕地撫著月嫵後背上的青絲。

“你會不會永遠愛我?”月嫵很不安地抬起頭凝視自己的夫君。

“會的!永遠愛你!就算月兒不愛我了,我也愛月兒!”楊廣耐心地回答這個她問了許多次的問題。

“我好害怕突然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月嫵突然覺得心中劇痛,踮起腳尖,摟著楊廣的脖頸親了親他涼涼的唇。

“我好害怕……”她吻著他,一遍遍,不知疲倦,她好害怕,一離開他就會消失。唇齒相接,溫柔繾綣!

他熱切地回應妻子,將她抱起,放在亭中供人休憩的臥榻上,兩人緊緊摟住,相依相偎親吻彼此的唇、眉、眼。

這一刻他們是靠得如此近,兩顆彼此相依相偎的心!

“我愛你!月兒!”他將她揉在懷中,很怕下一刻就失去。

他覺得好累,心變得好疲倦,隻想這樣靜靜都摟著自己的妻子,任由時間流逝!滄海桑田!

不遠處的一株黃菊,卷起的花絲在濃濃的霧氣中掛上晶瑩的露珠,嗒的一聲落在黑綠色的葉子上,驚飛了綠葉下休憩的那一隻小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