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水潺潺 第八章:天目宮認父

舞謝歌罷。花落蕭家!

竹簾後傳出一聲細微磕碰聲,眨眼間簾中人影早已消失在眾人眼前。

千金貴女們紛紛向月嫵投來怨恨的目光。但礙著自家臉麵。到底還是沒有對月嫵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大多在內侍的帶領下憤然離去。

那連麵都沒有見過的晉王憑借一句話,就讓怨恨全部聚集在月嫵身上。這就是天朝上國與附庸國的根本區別!

隋朝是尊,大梁是卑!

月嫵正低頭沉思,眼前卻出現幾幅花哨的裙擺!

“你就是寄養在賢王家月嫵郡主?”不知什麼時候月嫵身前多了三個明麗的少女。

“嗯!”月嫵福了福,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她先前在宴會上見過這三個明麗的少女,是梁國的三位公主。年紀在十六到十八不等。

“王叔好教養!月嫵妹妹小小年紀嫵媚萬千,單憑兩片薄唇晉王拜倒在妹妹羅裙之下!我等真是自愧不如!”說話的是中間那個下巴尖尖的二公主。

大公主正在怔怔地看著月嫵,與其說是在看月嫵還不如說是在看著月嫵額頭上的胎記出神。溫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似從月嫵的臉看向另一個虛空。飄渺不可捉摸。

月嫵隻顧盯著自己的腳尖研究鞋子上綴著的珍珠看得入神!

“你!你這個狐媚子!晉王迢迢千裏來到梁國,竟也會被你勾搭去?”三公主見月嫵無動於衷的樣子,氣急敗壞地指著月嫵。直跺腳。

“是麼?”月嫵嫣然一笑。

三位公主皆是愣了愣!

“倘或月嫵是狐媚子勾引晉王,那今日來此赴宴的千金貴女所為何事?,還有……”

月嫵頓了頓,故意扯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相思無謝處,宴前拜王侯。又是為誰而作?”月嫵狡黠地對著三公主頬了頬眼睛。

這正是三公主自負才高,殿前為了傳情達意寫給晉王的詩句,這句話不亞於老虎嘴上撩毛。三公主險些跳起來。揚手就要往月嫵臉上招呼!

巴掌沒有落下,在半空中被月嫵扣住手腕。三公主死力掙了掙,月嫵反倒是扣得更緊,她自小養在深宮,錦衣華服,金奴銀婢,哪是月嫵的對手。三公主惱羞成怒,卻也隻能幹瞪著月嫵。

“公主別瞪眼兒啊!活像個蛤蟆!”若不是一手扣住三公主,月嫵恐怕要歡呼雀躍起來。

“夠了!別鬧了!”一直默然不語的大公主輕斥。

月嫵看著她一臉嚴肅,容色端莊,忍不住訕訕地放開手。

三公主被月嫵放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就要撲向月嫵,卻被大公主扣住手臂,動彈不得。

“皇姐,難道連你也要幫她?”三公主氣惱地瞪著大公主。

“晉王選她總比選別人好,若是選了蔡明珠,你我可還會有安穩的日子,隻怕這大梁的天下就不姓蕭了!”一針見血!這是何等的聰明睿智。

大公主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淡淡地垂下睫毛。不知在想什麼。

“月嫵公主!陛下召您去天目宮見駕!”張德順安排好各家千金出宮後折回來,正好瞧見這一幕,急忙過來解圍。

“這哪有月嫵公主?阿翁糊塗!”二公主心中憤然。這張德順今日竟然連著兩次喊錯。

“公主!老臣沒有喚錯,月嫵公主正是大梁四公主,隻是自幼抱養在五賢王家,如今重歸宗譜!這是陛下的旨意!”張德順慢吞吞地解釋。

眾人皆是愕然,月嫵更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她、她怎麼可能不是父王的女兒突然間就冒出一個皇帝老爹!

叫她如何接受!

“阿翁!這不是真的,您哄我罷?”月嫵急切地拉著張德順的衣袖,乞求地望著張德順。

“老臣豈敢?公主若是不信,請親自去向陛下王爺求證!”

“好!你帶我去!”月嫵回頭看了一眼兀自驚訝的三位公主。默默跟在張德順身後。

“她不會真是我們的姐妹吧?”二公主望著大公主。三公主也將疑惑的目光看向大公主。

“真的!”大公主望了望月嫵遠去的背影,語氣淡淡。

“啊?”二人同時驚呼。

“十二年前,那時我才六歲,記得那個雨夜母後產下一個小妹妹,妹妹額頭上正有一朵桃花胎記,那時我覺得好美!”大公主微笑著,仿佛沉醉在美好的回憶中,仿佛看見那個小嬰孩揮舞著肥肥的手臂,裂開嘴對著自己笑。是那麼可愛。

身旁的兩人麵麵相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可是!她卻奪取本該是我的夫君!”輕柔緩慢的語氣,身旁的兩人覺得背脊發涼。

自小她們就很懼怕眼前這個看似柔順的姐姐。她若是垂著眼,那必然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因為每當這個時候,她是在恨!

天目宮,銀紅措金的大字,遒勁有力的筆鋒,月嫵忍不住注目賞析。

“公主請!”張德順躡手躡腳地推開天目宮虛掩的大門。偌大的宮室竟然一個宮娥內侍也沒有。

“公主稍等片刻,老臣命人為公主沏茶!”話畢,張德順也不理會月嫵,急急退了出去。

\"阿翁!”月嫵剛要阻止張德順離開,卻聽見內殿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皇兄!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蕭岌語氣強硬,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是父王的聲音!

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激動感覺,躲在二十四扇紫檀插屏後,這架巨大的屏風是紫紅色的檀木鏤空雕刻,每一扇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神話故事。月嫵藏身的這一扇是天女散花的故事,花瓣從柔美秀麗的仙女手中飄散而下。月嫵仿佛聞到花瓣的氣息,使勁嗅了嗅鼻子,果然很香。不過這香氣是檀木的味道。

月嫵手指摳著鏤空的格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打探內殿情形。隻見自家爹爹閑閑地靠在梨花木交椅上。偏著頭。看不清麵容。

前是一位身材欣長,身著明黃色蟠龍衣袍。容貌與自家爹爹有五六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他的臉很潔白,沒有胡須,不過卻顯得很堅毅。

他的眼神很犀利,帶著君王的霸氣。月嫵一看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梁國的君主。

“你不要固執!為了梁國她必須犧牲個人!”皇帝的聲音不容反駁。

要犧牲誰的的幸福?月嫵小聲在心裏嘀咕。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豎起了耳朵。

“十一年前,隻因為江湖道人的隻言片語,你就要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置於死地,是為了梁國。

十一年後,你想起了這個出落得貌美如花的女兒。便想要將她奪回去。送到陌生的隋朝!這也是為了梁國。

為了梁國!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這給一切肮髒卑鄙罩上一層金燦燦的外衣,叫高尚!”

月嫵像是被電到一般瞬間呆住,因為聰慧如她,已從這隻言片語中聽出父王口中的人就是自己,一時間血液湧上頭頂,月嫵緊緊抿住唇。不讓自己昏過去。

摳住屏風的指尖有些疼!

她死死地盯住相隔數米的那兩個與自己至親的男子!不敢眨眼。

“五弟!”蕭巋像是被戳破謊言一般,大吼一聲,躲在屏風後的月嫵忍不住抖了抖。

“這是她的福分,何況,此女不祥!”蕭巋眸子中露出危險的光,眯西著眼睛。

“陛下的意思是此女若留在我梁國定然會禍國殃民,若將她送去隋朝,隋朝想必不久也會國破家亡。區區一弱女子傾覆天下,輕易解除梁國危急,陛下英明!”蕭岌雖是口中讚揚著,卻是掩不住的嘲弄。

“你不想活了麼!五弟?”蕭巋一把掐住蕭岌的脖子,奇怪的是蕭岌並未反抗。

“砰!”一聲巨響,巨大的屏風朝著二人倒下,蕭巋急忙拽著自家弟弟往後退。屏風上卻趴著一位一身錦繡的俏麗佳人。

蕭巋急忙將掐著的動著改為架著。

月嫵慢吞吞地起身,揉了揉被摔疼的胳膊,呲了呲牙,笑嘻嘻地望著眼前茫然惶措的二人。眼神在蕭岌的臉上頓了一下,隨即恢複自然。

“月嫵!你怎麼在這裏?”蕭岌嚴肅地喝道。

“父王,今天女兒參加了宮中夜宴,隋朝的晉王選女兒做王妃,女兒好開心,幾位公主氣的鼻子都歪了!”月嫵歡呼一聲撲過去,卡在蕭岌與蕭巋之間。

蕭巋見月嫵與蕭岌如此親密,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色。

“胡說什麼?”蕭岌氣急敗壞地打斷月嫵。

“月嫵很喜歡晉朝的王子?”蕭巋轉過身站在月嫵麵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月嫵仔細地看了他一會,認真天真地點點頭!

“五弟!你總不好強迫女兒的心意吧!”蕭巋望著蕭岌開懷大笑。

“月嫵!”蕭岌無可奈何地瞪著月嫵。

月嫵小心地縮到蕭巋身後,怯怯地看著蕭岌。

“聽說您才是月嫵的父親?”月嫵仰起頭看著蕭巋。

“嗯!那你想不想留在宮裏做朕的四公主?”蕭巋刮了刮月嫵的鼻子。有一絲寵溺。

“好啊!”月嫵歡快地拍拍手。將頭埋在蕭巋腰間,更加怯怯地看著蕭岌。

“張德順,送王爺出去!沒有朕的旨意,不許王爺擅自入宮!”蕭岌對著外邊一喚,張德順便帶領著四五個羽林衛衝進來將蕭岌架了出去。

“月嫵!你不要傻!聽爹爹的話,隨爹爹回府!……”蕭岌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月嫵小心抬起頭,眼睛蒙了一層霧氣。

“你可以不用裝了!”

月嫵看了看頭頂陌生的臉。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粲然一笑。

“叔父怎知道月嫵是裝的?”

“你是我的女兒!”蕭巋糾正。

“月嫵隻是五賢王家的郡主!”月嫵也糾正道。

“你很像你的母後!固執、美麗、還很善良!”蕭巋踱到那張椅子上坐下,平視眼前這個像極了亡妻的女兒。

“你設麼時候給父王解毒?”月嫵急迫地詢問。

“嗬!你怎麼知道的?”蕭巋挑起右眉。這個動作刺痛了月嫵,因為她的爹爹也經常做出這個細微動作。

“我在屏風後觀察了許久爹爹身手不凡,怎會被你輕易玩弄在股掌之間!況且、我瞧見爹爹臉色有些青黑!”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我蕭巋的女兒!心思如此細膩!也難怪不得晉王會選中你!你真是比你那幾個姐姐強多了!”蕭巋拊掌大笑。房梁都有些微抖動。

“你什麼時候為爹爹解毒?”月嫵追問。

“等你嫁到隋朝去的那一天!”蕭巋恢複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