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生憂
櫻井平智猛力拍了一陣地下倉庫的大門,但門已被鎖得緊緊的,一條縫隙都打不開。他停下動作,扒著門摘耳傾聽了一會兒,卻沒有捕捉到任何聲音,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這下櫻井平智可就不那麼淡定了,急切地環視著周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尋找著出口。可他找了半天,也沒有半分收獲,最後頹廢地垂下了頭。但片刻後,他就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口袋裏的那片微型監視器,目光灼灼地趕忙將其掏出,對著它呼救道:“明月明月,我被困在這裏出不去了,你現在能看見我嗎?聽得到我的聲音嗎?”然而這是監視器,不是對講機,無法與對方交流。
櫻井平智翻來覆去地打量了好一會兒手中的監視器,他實在無法確定這個小東西在沒有信號的地下室是否還能起到作用,歐陽明月究竟知不知道他已經被關在了這裏?一時間,他竟然被包圍在了低落的情緒中,放下拿著監視器的那隻手,氣餒地坐在了一旁的空桶上。
但他的危險處境卻遠非僅僅如此。
櫻井平智就這樣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一股燒焦的煙味兒從門縫裏源源不斷地鑽了進來。他皺著眉頭蹙鼻嗅了嗅,頭腦立時被一種糟糕的意識驚醒了,一下子從空桶上跳了起來,下意識地叫了句:“不會吧?難道我真的會就這樣死在這裏嗎?”但一轉念又倔強地定了定神色道,“不行,現在絕不能慌亂,我還就不信自己被困在這兒出不去了?!”
於是他開始集中精力思考了片刻,緩緩地邁著步子,眼睛地毯似的仔細觀察著倉庫的每一寸地方。當他臨至一個拐角時,明亮的目光突然直直射向牆壁的一處,英俊的麵龐隨即浮現了一抹充滿希望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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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靜思冷靜地看著那幾個壯漢的架勢,沒有絲毫退縮之意,反而神色中透了一種泰山壓頂我亦不動的決絕,嚴淩地看向高台上的主教,反問道:“你覺得利用引爆事先埋在這裏的炸藥,就能再次欺騙眾人上你的當嗎?到底自不量力的是誰?偽裝成老者的可恥之徒!”
主教聽到靜思的這句話,突然像被針紮了一樣橫眉怒目地指著歐陽靜思,氣急敗壞地吼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你們,快點把她給我抓起來!”他不容半點遲疑地對自己的手下吩咐道。
說時遲那是快,幾名壯漢已經近得她身,正要伸手抓住她時,工廠大門突然‘嘭’地一聲被撞開了,全副武裝的治安猶如勁風一樣席卷進來。
而首當其衝的於洋和歐陽明月看到被圍擊的歐陽靜思,毫不遲疑地迅速跨越到了她的身邊,二話不說就朝對方的軟肋狠狠的擊了一拳,緊接著又是一腳,僅一會兒功夫就打得那些人或抱頭或捂腹吃痛地倒在了地上。而歐陽靜思此時突然注意到高台上的鷹族教主教欲要趁亂溜走,歐陽明月也正巧瞥見了台上的情況,未等姐姐提醒,她就已經速步上前,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一個手刀劈在後脖頸,使其昏了過去。而留在靜思身邊的於洋則趕忙轉身,下意識地抓住靜思的雙臂,關心地問道:“靜思你沒有事吧?”見靜思微笑著瑤頭,心中鬆了一口氣,繼而簡捷地彙報了句,“木村先生已經醒了,他把他掌握的鷹族教的證據全都交給了警方。”說完才發現自己擔心過了頭,神色略顯尷尬地鬆開了手,又眼光一閃地急忙轉頭看向明月,剛要詢問櫻井平智被關在了哪裏,就看見一股濃煙鋪天蓋地的滾滾襲來,籠罩了整個工廠。
眾人見此全都意識到了危險的臨近,嚇得麵容立時變了顏色,顧不得多想就拔起腿匆忙地向工廠的大門口奔去。慌亂中,歐陽靜思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腳沒站穩險些摔倒,於洋見狀趕忙伸手拉住了她。可還沒等靜思來得及站定,他們兩人就被那股迅猛的人流擁擠著被迫逃出了工廠。
在擁擠的人群中,於洋下意識地用雙臂護著她,英眉微蹙地謹慎留意著周身與他摩肩擦鍾的每一個人,就像是在保護一件及其珍貴的珍寶一樣,生怕靜思在這些人粗暴的擠壓碰撞中受到一點傷害。而靜思的神態雖然依舊平靜得沒有任何波動,臉頰卻浮現一絲似有似無的紅暈,沉靜地隨著人流向前走動。
於洋護送歐陽靜思到寬廣的安全之地後,急忙地說了一句:“平智還在裏麵,我去救他出來!”說完就趕緊轉身,急匆匆地跑向了已經火光衝天的工廠。
然而當於洋沒進火場的下一秒,櫻井平智就從不遠處的草叢中鑽了出來。他的身上沾滿了灰土草屑,頭發也亂蓬蓬的,狼狽不堪。他一眼就看見了這邊的眾人,趕忙從地上爬起,一邊嗓門冒煙地咳嗽著,一邊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卻忍不住自我感歎道:“終於逃出來了!幸好裏麵有一條地下通道,不然就真的要葬身這裏了!”
歐陽靜思聽見櫻井平智的說話聲,回頭望了他一眼,沒有等他走近,就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被治安擒著的鷹族教主教麵前,眼中透著罕見的急色,絲毫不顧形象地伸手扯下他身上的防火黑袍,朝著火場奔了過去。
“姐……”歐陽明月見她此舉,慌張地還沒喊出另一個字,就看見靜思已經進入了火場。
歐陽明月剛要緊隨而去,就被趕到身前的櫻井平智拉住了,急聲道:“明月,靜思是披著防火服進去的,不會有事,你去反而會給她添亂。”
歐陽明月聞言便止住了腳步,眼中不覺透出了些許憤怒之色,質問道:“你還好意思說?於醫生和姐姐就是因為你才返回去的!你既然已經逃出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們?!”
“我剛出來還沒來得及。”櫻井平智委屈地答了一句,眼中的擔心並不比明月少,焦急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前麵的火場。
而奔進火場的歐陽靜思一眼就看見了於洋,急步上前,趕忙拉住了他的手,邊把背上的黑袍搭在他的身上邊說道:“於醫生,櫻井已經逃出去了,這裏有危險的化學物品,快走!”說著就緊緊地拉著對方奔向外麵。
驚訝的有些呆愣的於洋無意識地緊跟著靜思焦急的步伐,心間油然生出一種欣喜和感動,竟一時忘記了此刻正在麵臨的危險。直到被靜思拉著跑到安全地帶見到櫻井和明月,他才堪堪緩過神來,緊接著就看見那座被大火包圍舔舐的工廠轟隆隆地發生了爆炸。
李局座為避免眾人會受到有毒氣體的侵害,迅速疏導眾人撤離了這裏,同時還聯係了消防人員趕到這裏滅火。
事後,那些被迷惑的教徒終於明白,鷹族教對他們的日常行事那麼清楚,是因為采取了非法跟蹤或調查等手段獲取的消息;他們還知道了鷹族教的那個主教其實不是年紀很大的老頭,而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小子。
警方在工廠的廢墟中,還發現了一具燒焦的人骸,雖然已經殘缺不堪,但仍能鑒定出這是一名壯年男子的屍骨,並且他的身高和特征均與犯罪份子供出的神秘人一致,基本可以確定他就是一直在為鷹族教出謀劃策的斯佩珂特。隻不過,他的真實身份卻已經無從查起。
幾天後的傍晚時分,終於完全了結了這件案子的歐陽他們悠閑地待在天安門廣場。櫻井平智麵容看上去有些糾結地支支吾吾對一旁的歐陽明月開口道:“那天……我真的不了解外麵的情況,直到看見靜思披著防火袍衝進工廠我才反應過來。你……就別生我的氣了。”
歐陽明月聞言,有些驚訝地扭頭看向他,回道:“我沒生你的氣啊!”
“那你這幾天為什麼一直避著不見我呢?”
明月聞言,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隨即眉眼含笑地彎起嘴角說道:“你誤會了,我這幾天一直在忙導師給的課題,脫不開身,不是躲著你。”然後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天的事也是我的疏忽,如果我提前觀察到觸屏跟蹤儀裏你的情況的話,於醫生就不必冒險返回火場了。好在我們都沒事!”說完就心情不錯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頓覺神清氣爽。
而櫻井平智看見明月這副輕鬆愜意的樣子,臉上不覺意掛上了一抹喜悅的微笑。正在這時,一個五十來歲、高個子的胖男人突然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站在櫻井平智麵前問道:“小智,依子呢?”
櫻井平智看見他,沒顧答話就驚呀地問道:“爸爸!你怎麼來了?”
男子聽問,一臉不滿地責問道:“你還問我?我叫你來跟著依子,可都這麼多天了,你連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都快擔心死了!”
櫻井平智聽著爸爸的訓斥,尷尬地默聲了片刻,喊冤道:“我是想打給您呐!可媽媽還在氣頭上,她不讓我把行蹤告訴您,我又有什麼辦法?況且這幾天我一直在法庭聽審,所以就給忘記了。”
“你呀,真是!”男子仍舊不滿地嗔責了句,語氣裏卻透了些無奈,即使生氣也掩蓋不住麵上的親和與慈祥,問道,“依子在哪兒?”
櫻井平智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樹蔭回道:“媽媽正在那邊與於叔叔和幾個朋友聊天呢!”
櫻井馳雄扭頭看去,見妻子正在和朋友開心地說著話,便整了整衣領起步走了過去。他走到許秦依麵前,先對著她的朋友們微笑點頭施了一個禮,然後麵向妻子言辭和順地說道:“依子,都是我不好,不該惹你生氣,原諒我好嗎?”
許秦依挑目看向丈夫,麵色看不出任何情緒,不冷不熱地反問道:“奇怪,你犯什麼錯了?為什麼要求得我的原諒?”
櫻井馳雄知道妻子這樣是餘火還未全消,於是繼續服軟地說道:“依子,我真的認識到自己錯了,不該那麼唯心主義,不尊重史實。你不要生氣了,別因這事兒氣壞了身體。”
許秦依本來準備再繃一會兒架子,挫挫丈夫當時的那種銳氣,但丈夫的這種溫和的良好表現卻使她不忍心再計較什麼,態度隨之軟下來地說道:“好啦!我又沒說我在生氣。我隻是想念家鄉,回國來看看,你其實不必大老遠地追過來的。”
櫻井馳雄看見妻子逐漸緩和的笑意,也露出了一個和諧的笑容。站在不遠處的於洋看著重歸於好的兩人,臉上不經意浮現一絲羨慕的淺笑,不由低聲感歎了句:“媽媽她真的很幸福啊!”而後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站在前麵不知思考著什麼的歐陽靜思,他明澈的目光所透露出來的情愫連過路人都能看得出來。
櫻井平智見狀,饒有興致地走過來說道:“幸福是自己追求來的,哥,你也去爭取一下屬於你的幸福唄!”
“是啊,於醫生,看得出來你很喜歡我姐,去向她表白吧!”一旁的歐陽明月附和道。
這時踱步過來的於啟民看見兒子欲前又止的猶豫之色,以長輩的口吻勸說了一句:“小睿,靜思是個好女孩,喜歡就不要錯過了,去告訴她吧。”
“既然叔叔都這樣說了,哥你還不趕快去?”櫻井平智說著就把於洋向靜思那邊猛力推了一下。
於洋在慣力地驅使下險些撲到歐陽靜思身上,還好他功夫底子深厚,在碰到她之前就及時站穩了腳跟。靜思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的身後,就從深深的思索中回過神來,轉身看向於洋問道:“於醫生,你有什麼事嗎?”
於洋神情有些緊張地回頭看了看推他過來的兩個人,隻見他們已經迅速退到了與他隔著老遠的地方。當他轉過頭來再次看向靜思,對上她那沉著的麵容、澄清卻理性的眸光時,呼之欲出的話語卻莫名地卡在了喉中難以說出口,遲緩地沉默了片刻,最終轉換成了一句問候:“我看你一直在這邊發愣,可是遇到了什麼解不開的迷惑?”
歐陽靜思點了點頭,回道:“我在想,為什麼隻有罪犯口中的那個神秘人燒死在了火場中?這裏麵或許隱藏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讓我莫名覺得有些不安。”說著,清澈的雙眸突然變成了兩汪深邃的黑潭,不由在心中自語道:蒙麵白衣、斯佩珂特,Spectre——幽靈、幻覺、複仇之靈……
而於洋卻不知該如何開導她,隻能溫和地安慰一句:“也許他隻是發現著火發現得太晚,沒來得及逃出來,你也別想太多了。”
歐陽靜思微笑著點了點頭,無意識地看向了櫻井馳雄和許秦依。於洋見狀,為緩解一下此時自己心中的尷尬,隨便找了一句話感歎道:“如果國與國之間也能向我媽媽和櫻井伯伯那樣的和諧,該有多好啊!”
“是啊!”歐陽靜思附和一聲,卻緊接著發了一句唯物主義的感慨道,“但隻要有生命的存在,就必然會產生爭端和矛盾,這就是真實的世界。”
歐陽靜思說完,就抬頭看向了藍藍的天空,此時正有一群白鴿從空中飛過,在橘紅色的晚霞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聖潔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