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弑魂記(23)尋景(上部完)

最後,齊默語絕望的抬起手,撫摸到盼惜後頸,觸碰到紋身的時候,指尖仿佛被針紮般的疼。他的手指因為疼痛不停的顫抖著,可是仍死死的貼住盼惜的後頸。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倒流著從身體裏流走,讓他感到一種被掏空的感覺,甚至連呼吸都沉重了起來。身體裏的靈魂逐漸泯滅的感覺竟然如此刻骨,甚至讓他痛不欲生。

是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剔骨抽血的過程。內心屬於自己的感覺疾速的流逝,身體從腳趾慢慢向上開始失去知覺,像是身體一點點的被碾碎。

齊默語看到盼惜的眼睛慢慢明亮了起來,就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值得的。忍著巨大的痛苦,他忽然對盼惜展開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想再看看盼惜的臉,可是身體卻不由使喚的轟然倒地。他的身體已經沒有知覺,可是疼痛卻在腦海裏遲遲不肯散去。

盼惜終於醒來,她看到屬於自己的陽光忽然覆滅,痛苦的抱住癱倒在地的齊默語,忍不住痛哭出聲:“齊默語!你怎麼這麼傻啊!七夏,顏曉,快來救救他呀!”

“盼惜,別哭……”齊默語想擦去盼惜的眼淚,可是雙手抬起卻又頹然的墜下。

他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不知是疼痛的原因還是眼淚,他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見盼惜的時候。那是一場交通事故,他是被殃及的路人。一輛躲避突然闖入馬路中間的小孩子的卡車,措不及防的橫撞向他坐著的車。

視線裏擁擠的城市和喧囂的人群就在眼前不停旋轉著變幻著,等到視線停止變動時,他已經被車壓住了身體。也是這種身體失去知覺的感覺,血液從他的身體裏不斷的流出,可是因為麻木,已經感覺不到疼痛。

在顛倒的世界裏,他看到了日後在他生命裏,宿命般相遇的人。

那是很小的盼惜,個子不高,還有一些黑,還沒有戴眼鏡。齊默語記得很清楚,她背著紅色的書包。

他躺在車下,有人在他身邊驚呼、尖叫,可是他的視線裏隻有那個紅書包。本以為生命最後的光景就是那抹紅色,可是背著紅書包的少女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他。

齊默語看到那一雙純真的眼睛,那雙眼睛正在和自己對視。可是日後齊默語才知道,那個眼睛的主人,在那個時候,並沒有看到她。

等他以為自己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死去的時候,視線忽然再次變換了起來,一切都在倒轉著,車流、人群都在向後退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還坐在車裏,百無聊賴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然後,再一次的車禍和疼痛,再一次的時間倒轉,再一次的車禍,再次倒轉……正當他以為自己是彌留之際的幻覺,終於看到這一切奇特景象的始作俑者。

那個紅書包的少女閉著眼睛大喊一聲:“回去!”之後,時空就會發生逆轉。齊默語沒想到,科幻電影裏的特異功能,原來真的存在。

最後一次,少女如釋重負的笑容就在齊默語的車窗外一閃而過。

可是現在,那個少女正抱著他跪坐在地上哭泣,他覺得自己真沒用,竟然讓喜歡的人為自己難過。

“盼惜……”他再次用微弱的聲音喚她的名字:“能遇到你,是我此生最幸運的事。”說到最後,已經隻能勉強聽到,他的聲音被空氣吞噬,連著他最後的氣息,一同泯滅在了寂靜的黑夜裏。

盼惜明顯感覺到懷裏的人一點點的變冷,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她推搡著齊默語逐漸冰冷的身體,哭喊道:“我不準你死!齊默語你醒來啊!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其它人沒想到齊默語竟然用這樣的方法解救盼惜,紛紛愣在原地,連七夏都不知道怎麼安慰盼惜。

“別走,齊默語,別走!醒來啊!求求你……”盼惜語無倫次的話語終於淹沒在了哭泣聲裏,她趴在齊默語的身上,痛哭失聲。

七夏想走過去勸慰盼惜,剛邁出一步,忽然發現齊默語猛然睜開眼,心說一聲不好,急忙跑過去拉起盼惜,然後齊默語的手就撲了個空。

“齊默語,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盼惜想向齊默語走去,卻被七夏拉的死死的:“七夏,你放開我,他沒死啊!”

“盼惜,你看清楚,他已經不是齊默語了。”七夏看著慢慢站起的齊默語,凝重的對盼惜說道。

齊默語從地上站起身,他身體裏的骨節發出咯吱的聲響,伴隨著他每一次動作,都會有巨大的骨節摩擦的聲音。齊默語活動著身體,扭動一圈脖頸後站定道:“哈!你們都上當了,這個充滿巨大潛力的身體,才是最後的媒介。”

七夏抬手一道鎖鏈就打了過去,齊默語沒有躲開,反而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他的嘴角忽然呼出一口氣,七夏的鎖鏈就碎裂在了空氣裏。

齊默語反手拍向地麵,圍在他周圍準備衝上來的幾人就被一股氣流打遠。不再和幾個人周旋,齊默語最後冷笑一聲,起身就飛向了上空,他的身影快速的衝出結界,隻有一句話在空氣中滯留下來:“謝謝你們助我完成了五芒回魂引,和這個人說再見吧!哈哈哈!”

他的笑聲回旋在空氣裏,攪亂這一片冷寂。

結界被破,倏地消失不見,而鍾樓上的黑影也是一閃,就消失在了黑夜裏。

沉默了許久,盼惜遲疑著開口:“齊默語,真的消失了嗎?”

本想阻攔壞人的陰謀,卻不想促成了對方,還害的這樣的局麵,七夏內疚萬分,她想說什麼,卻害怕盼惜的指責,於是到最後,她隻能看到盼惜越跑越遠,一句話都說不出。

……

盼惜跑了很久,直到跑累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到了雲霧山下,她想起那個沒見到的日出,決定爬到山頂。

疲憊讓她無暇思考,雙腿每邁出一步都像是鋼鐵般沉重,等她到了山頂,終於支撐不住的癱坐在地上。冷風從臉上撲麵而過,風幹了她臉上的淚痕。

山頂上的霧氣很重,卻在天色一點點亮起的時候逐漸散開。厚重的雲掛在天邊,而日光就是在這樣的雲層中透露出來。金色的光線從雲朵的裂縫中灑向大地,最後白雲消散,溫暖的光芒終於普照到了地麵上。

光束像是傾瀉而下的金色瀑布,灑向金光粼粼的水麵,隨著風吹雲動,就仿佛一直不停流動著的水流。蒸騰出的霧氣就變成了層疊的白雲,而光芒打在天空上的雲朵上,就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在暖黃的光線下,冷風都變得溫暖起來。

陽光刺得盼惜睜不開眼,於是她隻能邊流淚,邊努力睜著眼睛。她終於看到了齊默語所說的美景,同時也看清,齊默語是真的消失了,不是死去,不是失蹤,是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能溫暖她的齊默語了。

盼惜的眼淚蒸發在空氣裏,然後又接連不斷的落下,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她的眼淚上麵,映出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