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夢囈記(4)籍夢

紅衣翩翩。

身著紅裙的女子急急奔跑著,細細的汗順著她的臉頰滴下。天氣有點冷,可她仿佛根本感覺不到似得,身上的衣物單薄的裹在身上,連瑟縮都沒有,她就那樣慌不擇路的奔跑著。

身後的男人手持一把銀弓,身上披著動物皮毛製成的外衣,個子很高,古銅色的皮膚襯得他像個獵手。他在女子身後,不緊不慢的循著女子的氣息跟著,也不急於追上,仿佛是捉老鼠的貓,在捕食老鼠前,會玩弄一番。

女子從林間奔出,腳步踉蹌的跑進人群。

燈會上的熱鬧讓人們無暇顧及來路不明的她,大人帶著孩子,丈夫拉著妻子,朋友挽著朋友,隻有她,在這樣人聲鼎沸的慶祝場合,驚懼的逃跑。

身後的狩獵者依然對她緊追不放,她覺得嗓子裏幹澀得仿佛要噴出火來,身體像是缺水龜裂的土地那般。可是內心裏響著我不能死這種聲音,求生的欲望讓她繼續拖著疲憊的身體奔跑。

三更子時,天空忽然大亮,煙花此彼起伏的伴著巨大的轟鳴在暗夜中炸開,色彩斑斕的煙花大有“空中捧出百絲燈,神女新妝五彩明”之勢。她不顧欣賞美景,卻眼尖看到一個賣金魚的攤子,頓時覺得有救了。在所有人抬頭觀望煙花之時,她搖身一變,化作一條金紅色的錦鯉簌的躍進水池中。

感受到清涼的水的滋潤,那條錦鯉搖搖尾巴,嘴裏吐出氣泡,然後一頭埋進魚群裏。然而她幻化的錦鯉金紅色的鱗片熠熠生輝,在魚群裏一眼就能辨出,色彩豔麗得是其它普通金魚無法比擬,她那條如絲帶般柔順的魚尾在水中飄動著,暈染出花一樣的形狀。

“少爺,少爺,等等奴才。”伴隨著奴仆急急的聲音,一名稚氣未脫的少年蹲在了金魚攤前。

“少爺。”跟著的奴仆終於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嘴裏不住的念叨:“老爺要知道您偷偷跑出來玩,非得打斷奴才的腿不可,您就跟奴才回去吧。”

少年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斑斕的魚群,漆黑深邃的瞳孔倒映著金紅的光芒。

“慕容少爺啊,您就聽奴才一句勸,跟奴才回去吧。”年過半百的男人在一邊焦急的對著少年說。

少年這才有了反應,他指著麵前的一池錦鯉說:“泉伯,你給我買條金魚,我就回去。”

被稱作泉伯的老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掏出銀子:“那您可千萬別跟老爺說。”

少年這才笑了,對著攤主指著那條顏色最鮮亮,魚尾最斑駁的錦鯉,說:“我就要這條了。”

紅裙女子幻作的錦鯉在彩陶盆中打量著把她買回來的少年,那少年約莫十八九歲,一張臉生的俊俏,頭發整齊的梳在腦後,穿一身青色的長衫,挺拔而消瘦。

他拿著書本,臨窗而立,像是在背書,又像是在思索著什麼。有人輕輕敲門,喚著:“少爺。”少年悶悶的嗯了聲算是做了回應,推門而入的泉伯見少年,低聲下氣的說:“少爺,有客人要見您。”

“誰要見我?”少年正襟坐回到書桌旁,拿起書本裝模作樣的讀起來。

“是我。”伴隨著低沉的聲音,手持銀弓的男人慢慢走了進來,他站在少年麵前,不卑不亢的看著他:“在下景零。”

“我不認識你。”少年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是說道,但少年仍保持著禮貌:“請問,你找我有何事?”

“是關於你買回來的那條錦鯉。”那叫景零的男人轉而看向房間正中的彩陶盆,握緊了手中的銀弓。

水中的錦鯉見狩獵者發現了自己的行蹤,沉到水底,害怕的瑟瑟發抖。

少年走到彩陶盆邊,看著景零:“這不過是條普通的小金魚。”

“不。”景零否決道:“你所買回來的那條魚,是一條修煉成人形的魚妖。”

“一派胡言!”思想傳統的泉伯站在門口,怒斥男人。

他也不惱,隻是掏出懷裏的銅鏡給兩人示意,那銅鏡四周有著繁複的花紋,花紋鏤空處點綴著各色寶石:“這是冥鏡,它能看到一切事物的本來麵目和特殊能力。”說著,景零就要將銅鏡照到彩陶盆裏的錦鯉身上。

“泉伯,慕容府上什麼時候讓來曆不明的人隨便進入了?”少年不再看景零,反問泉伯。

泉伯會意,走到景零麵前:“這位先生,我們家少爺已經說不認識你了,請回吧。不然,別怪我叫府上的家丁趕你走。”

景零嗤笑一聲,不屑的道:“就憑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奈我何?”

幻化成錦鯉模樣的女子聞言,見少年擋著自己,念了個訣跳出水麵,在空中隱了身從窗子倉皇逃出。

察覺到房間裏的妖氣變淡,景零冷哼一聲:“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隻會壞事。”說罷抬腿走了出去。

顏曉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腦海中的夢境格外清晰,那個重複的關於紅衣女子的夢,似乎是延續了下去。

有人說,醒來時不在二十秒內回憶夢境的話,那麼夢就會忘掉。可是,醒來的一瞬間,她並不是自己願意想起,而是如何也忘不了。

夢裏那叫慕容的少年有點眼熟,顏曉看著從窗簾透進來的陽光,想起了那個叫昂索的男人。

慕容的模樣,竟然和昂索有幾分相似,不,應該說,除了那雙漆黑的眼眸,整張臉竟然有九分的相像。

顏曉煩躁的起身,趕走無端出現的想法。自那天見到昂索後,顏曉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池奕寒解釋,說自己不認識他是真,可是,在昂索親吻自己的時候,她確實不爭氣的沉醉了進去。如果和池奕寒說,自己沉醉的是因為眼前的紅,他大概是不會信的吧。

池奕寒再聯係她的時候,她也什麼都沒有解釋。於是,這段戀情就這麼無疾而終了。想想除了是初戀,也沒有愛到昏天暗地的地步,便也就不覺得可惜了。

顏曉從冰箱裏搜羅可以果腹的東西的時候,門鈴恰在此時響了起來。她合上冰箱門,走到門前,待剛要開門的時候,顏曉忽然謹慎的看了看門上的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