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有你相伴的日子 甜密理解了苦澀 黑夜裏開滿了寂寞的花 .星夜心語

天黑的時候,石風回了趟家,很快就抱了被褥過來。麥子不幹還需要曝曬兩天,沒法拉回家,這期間就得看場。大家都回去了,隻剩他一個人在場裏。收拾完畢,他在麥秸堆上鋪好被子,仰麵躺了下來。

風在遠處的山穀裏呼嘯,身邊倒還算平靜。頭頂星如棋盤,星空浩渺而深邃。他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這時間也不由隨著這片浩瀚回了記憶長河,許多有關石月的過往沄沄而來。直到施九來送飯,他還沉浸在過去的歲月中。

“我上中學的時候,二姐經常跑幾十裏山路給我送吃的,她知道我在學校經常餓肚子,一快到周末就來看我,給我帶饅頭、綠豆糕、玉米餅,有時候是捏很多菜丸子煮煮帶來,到了就涼透了。我跟你說她識的字都是我教的,不過,她還真教會了我很多詞——雪中送炭、千裏送鵝毛、知恩圖報……太多了!說實話,二姐對我的關懷我這輩子恐怕都報答不完了。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年冬至,家裏包了餃子,她怕涼,借了輛車子送過來,到學校還熱著。想象不到,你說,這一路她得騎多快吧。”

他講得投入,忘了手裏一直拿著饅頭,壓根沒打算往嘴裏送。施九不敢催他,隻是靜靜在麥秸堆裏坐著,任他將記憶四處蔓延。

“她脾氣好得很,但有時候很倔。小時候家裏窮,那個時候——真的是一貧如洗,交不起學費,沒辦法,家裏就不讓她上學了,她幾天不說一句話,我說我不讀了,跟她換換,她死也不答應。後來我說,二姐,我學了回來教你,她說好,於是我學多少,她就學多少,我們其實等於交一份學費兩個人上學。也可能是這個原因吧,我小學的知識學得特別紮實!嗬嗬嗬……後來上了初中,我在家的時間也不多,放假回來還要忙著幹活。她也每天有一堆活要幹,隻是抽空看看我的書,我也沒怎麼再給她講。後來,突然有一天,她去學校找我,見了麵就把不住淚,說我爸不行了,要我趕緊回去。我當時就覺得天塌下來了,到家爸就斷氣了。嗨!怎麼說到這了。”他說得有點哽咽,抬臉看了看星空,又低下頭來,這才意識到手裏的饅頭,幾乎沒有意識地,塞進嘴裏咬了一口。

施九一直在擺弄著一根麥秸稈,見他這樣,說道:“剛才在家二姐還跟我說,說家裏這些年多虧了有你。大哥,我也覺得你幹得真的是很不錯,真的,很了不起呢!至於二姐,她自己也說了,她這麼做是對的,咱們都應該為她高興才對。我也覺得咱們應該幫她走出這場錯誤的婚姻,再幫她找個好人家。”

“我也沒說不幫她啊!咦?十九,你看這樣行嗎?等二姐離了婚,你呀,當回媒婆,給她牽個線。”

“往哪牽啊?”她撲哧一聲笑起來,見他開始吃飯,便給他剝了個鹹雞蛋。

“你別笑啊!你一笑我就覺得你是不敢。”“這有什麼不敢的!你說,那人是誰?”她確實有點膽怯,與其說是膽怯,不如說是不好意思,說媒可是項了不起的嘴皮加臉皮大工程呢!

“你先保證到時候給說,我才能告訴你他是誰。”說著,他接過了她遞來的雞蛋。

“好,別人我不敢保證,但二姐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媒,我說定了!”

“這人其實你見過,就我那老同學,大王莊的張國良,一直喜歡二姐,我覺得他倆挺合適的。”

“那他當初幹嘛去了?”施九對他還有印象,很實誠的一個人。

“打工去了。哈哈哈!真的,走的時候我也沒見到他,二姐定親的時候他又沒在家,我見不到他人,不知道他是否對二姐還有心,也沒在意,事就過去了。”他兩口下去一個雞蛋就沒了。

“喝點粥吧!你慢點吃,別噎著。你之前怎麼不跟二姐說有人喜歡她呢?”

“是他不讓說,說要是我說了就怎麼怎麼地我的!再說那時候不是小嘛!就沒上心。”

“那你也得說啊!這可關係到二姐的終身幸福呢!還說你疼她,就是這麼疼的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看不上人家,覺得他配不上二姐對不對!”她說著又剝了個雞蛋遞給他。

他接過,無奈地說:“咳!我……怎麼說呢!好好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耽誤了二姐的終生幸福。”

“他到現在還沒結婚嗎?”

“嘖!結婚了我還讓你去說啊?”見她要解釋,忙又認真地說,“沒結過婚。你不是也見過嗎?”“你又沒告訴我她喜歡二姐,我幹嘛關心他這個。”

“上次見他,他還向我問起二姐的情況。當時,我隻說還湊合,也沒料到這麼快就過不下去了。說起來是咱太自私。我去雲寨就是他指的路,他現在在家養兔子,家境也不錯。可是有一點,怕他嫌棄咱啊!我也是覺得不好意思,也怕傷了他麵子。”

“不怕,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好事啊大哥!你就等著瞧好吧!”她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下手太重,手麻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