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有所顧忌
趙清懿沉吟半晌,不得要領,這時聽蔡菜道:“他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走了啊,唉,可憐我還堅守崗位……”
“這樣不是更好嗎?她跟你定下的懲罰,全都不作數了呢。”趙清懿柔聲安慰,突然抬手在桌麵上一掃,五指靈巧地撥過茶杯。
不見她的指尖有何動作,杯底那兩枚碧綠色的葉片,已是被她藏入袖中。
茶麵上泛起淡淡漣漪,久久不散。
“我們走吧。”李溪莛轉回身,招呼大家各自散去。
諸人皆是有備而來,卻因一係列莫名其妙的事情,被牽著鼻子走,最後一無所獲,各回各家。
說好的幫趙清懿翻盤一次呢?
嘿,到頭來還是兩個女人心照不宣的遊戲,與他們這幫自以為得到不少內幕的男人們,毫無幹係。
一行人離開萃紅茶樓,心有不甘,卻也隻能如此。李溪莛載著趙清懿直奔岱宗影視基地。
明天還要補拍幾段戲,隨後就要出國西赴歐洲,將《塵世芳年》徹底殺青。
在一片芭蕉葉婆娑律動時的陰影裏,路燈光散漫慵懶,隨著冷月清輝將金沙灘映照得如同荒漠一般。
“溪莛,你是不是知道這裏麵另有隱情?”趙清懿坐在副駕駛上,目光不離窗外,語氣裏沒有詰問的味道,卻讓李溪莛肩頭一震,不得不對這個問題深思熟慮,再做回答。
“不用說了。”趙清懿卻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上,“別難為自己。”
李溪莛歎了口氣,“好吧,我們私下裏見過麵。”
“哦?”這個回答倒是出人意料。
趙清懿原本以為他隻是知道些內情,卻未曾料到,李溪莛對王婧蓉各種不滿,卻還肯私下一會,當麵約談。
不過也是,如果他二人沒有談過,那麼今天在萃紅茶樓中,李溪莛又怎麼沉默寡言得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隻要是跟趙清懿有關的事情,尤其是“希萊斯酒店”的那一場冤案,會像火花躥動的導火索一樣,隨時引爆李溪莛這顆威力驚人的炸藥。
如果是半個月之前的他啊,猜到王婧蓉躲在暗處玩一些小花招,早就差人把她給押過來了,又怎會不聞不問?
念舊情?
為了趙清懿,他可以舍棄整個世界。
區區一位舊友,還是犯過大錯的女人,他可不會在乎。
“你們聊什麼了?”趙清懿剛問出口,一轉念,又揣測出了什麼,抬手止住了李溪莛的話頭,“算了,我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倒是給自己留了退路,以免對方礙於某種承諾,不便透露實情。
果不其然,李溪莛舔了舔嘴唇,遲疑了許久,才幹巴巴地笑笑,“其實也沒說什麼。”
趙清懿沒有回應。
車內的氣氛在流水般掃過的路燈光裏漸漸冰凍,初夏時分裏,湧進窗戶裏的風似乎都是冷的。
李溪莛沉吟半晌,討好般地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生氣了?”
趙清懿好似神遊歸來似的,雙眸眨動幾下,長出一口氣,“喔,你別誤會,我隻是想起了舊事,突然走神而已。”
“好吧。”李溪莛抓起她的左手輕輕吻了一下,“回家後給你做好吃的夜宵。“
趙清懿微微牽了下嘴角,笑容淺淡。
她看似對一切漠不關心,其實心裏頗不是滋味。
李溪莛始終視她如珍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如今也不知怎麼了,是王婧蓉下了迷湯還是有什麼複雜的經曆,以至於他不肯透露半句呢?
換作以前的他,肯定一五一十地傾訴所有。
回到家中,李溪莛係著圍裙,用香蕉、草莓給她做了一杯牛奶慕斯,這樣既助於睡眠,又能讓她心情愉快。
趙清懿則給他做了一份三明治。
二人有說有笑地吃了夜宵,又伏案工作半小時左右,互道晚安後回到各自房間。
一切看起來都如往常般和睦和浪漫,可是分別之後,二人的臉色,卻同時變了變。
似乎有種巨大的疏離感,在他們之間悄然滋生。
這一夜,突然比趙清懿在廢墟中的岸度拉市苦熬的十數個晝夜,還要難熬。
李溪莛睡在隔壁,不時發幾條短信過來問問她的情況,還會用語音講一些有趣的段子,趙清懿懶懶地回應,卻也沒有冷落了他。
隻是他們兩個心裏都很清楚,彼此維係的著叫人難堪的尷尬局麵,隻是為了掩飾那個叫做“不坦誠“的結果罷了。
月央,夜半,趙清懿沒有再回複李溪莛的微信,就睡在隔壁的男人也不敢過來打擾,隻能認為她已熟睡,不再發來任何信息。
黑暗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氛圍裏,像黏稠的墨汁將趙清懿團團包圍。
她不禁好奇,李溪莛和王婧蓉之間,到底聊過什麼呢?
翌日。
二人再碰麵,心照不宣地“遺忘”了昨夜之事,似乎那個被莫名悲傷籠罩的女人,再一次走出了他們的世界。
可是生活中翻篇很容易,但留下的那些淺淺淡淡的陰影,卻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們吃過了早餐,開始談工作。
在餘彥明、劉逸安等老友的幫助下,《塵世芳年》度過了最難的那個階段,接下來的拍攝內容,會變得容易許多。
既然聊起了電影,那麼就已說明,李溪莛與王婧蓉私下相約之事,算是徹徹底底掀過去了。
趙清懿隻得在心中一歎,雖然略有不暢,大度如她,還是很快接受了眼下的事實。
時光匆匆如流水,《塵世芳年》餘下的絕大多數戲份,都在岱宗影視基地裏完成了,剩下的幾個鏡頭,則需去歐洲拍攝。
倪欣欣第一次演電影,便接了個女主角的重任,一開始還有點畏手畏腳施展不開,現在已與劇組工作人員相處融洽,合作順利。
似乎在“街頭拚琴”戲份之後,她受到餘彥明的影響開了竅,找對了自己的戲路,並且信心十足。
就連趙清懿親自給她提出的意見,她也學會用自己方式去表演,去詮釋。
雖然看起來有幾分倔強,但演出了自己的風格,還是讓趙清懿略感安慰的。
演員,可不能是導演手中的提線木偶。
倪欣欣若能在接下來那幾個過度鏡頭裏仍有如此上佳的表現,那麼《塵世芳年》必定會在全球電影市場裏卷起一股新的熱浪。
口碑好,票房高,何愁衝擊國外電影大獎而不成功呢?
趙清懿頓時信心百倍,對李溪莛的“不坦誠”,也漸漸遺忘了。
隻是,每當夜裏,她還是會從襯衣口袋裏取出那兩片封在塑料袋裏的葉子。
雖然那段往事已經被八百年煙雨吞沒,可留存在她腦海中的記憶,卻恍如昨日。
她可以肯定,在萃紅茶樓休息室裏找到的這兩片葉子,並非醉香居所得的茶仙子,甚至可以說,它們根本就不是茶葉,而是某種很稀有的草葉。
是什麼呢?
她不知道。
有時候她也會問自己,難道真如神秘女老板所言,茶仙子凡間少有,隻能在天上求得?
她看著舷窗外純白色的雲海,心想著如果真有一株碧綠色的茶樹,根須紮在雲中,葉片被陽光灑滿,就在此時與飛機擦肩而過,那她會不會跳下去一窺究竟呢?
有時候,一個人為了追尋真相,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啊。
她收回視線,閉上眼睛,沉沉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不舒服嗎?”
坐在身旁的李溪莛悄聲詢問。
自打從萃紅茶樓走出來,他跟她說話,便一直是這個語氣,好像生怕說錯一個字惹她生氣似的。
“商務艙座椅舒適,服務到位,又怎麼會不舒服呢?”
舷窗外天色碧藍,白雲如海,隻要回頭一看,就能見到萬道金光投射在機翼上,亮得刺眼。
她現在的生活,也恍然被某種銳利的東西刺中了似的,疼痛像呼吸一樣始終伴隨著她。
“再晚兩天,我的灣流飛機就能回國了,該死的航空管製。”李溪莛小聲抱怨,但更像是在解釋。
他難得回國一次,在《塵世芳年》拍攝期間,幾乎走遍了全國各地,找了不少分公司總經理協談,以確保後方穩固。
隻是,國內的李氏集團在他不插手管理的這段時間,某一部分領導級人物與他的經商理念出現了分歧,他們偷偷聯合,暗中搞事。
然而李溪莛隻看了一眼財務報表,便察覺出了其中端倪,他為了剔除集團內部的毒瘤,隻能在國內多逗留一段時間。
這一呆便是一個多月,《塵世芳年》在國內的戲份拍攝結束,劇組人員亟待前往歐洲參加下一個戲份的準備工作,李溪莛便讓灣流把他們先行送走,趙清懿則為了多陪陳雅一段時間,便在國內整理劇本,畫分鏡圖,隻待抵達拍攝地點後,直接將本部電影殺青。
李溪莛把集團問題處理完畢,趙清懿便與他攜手同飛。
不過因為灣流停航的那個國家的政局有點緊張,正進行著最嚴格的飛行管製,另外那些動力可橫跨歐亞大陸的私人飛機,又在別處接待外國貴賓,是以,當李溪莛提出要延緩兩天再出發的建議時,趙清懿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經濟艙都坐過啊,沒有奢華舒適的私人飛機,你就出不了門了嗎?當真是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李溪莛咧了咧嘴,“我不是為了你嘛,怕你辛苦!”
趙清懿當然知道他要等待灣流回國的原因,其實是為了給她足夠舒適的環境。隻不過二人各自忙著,有半個多月未曾見過,此時重逢,難免會忍不住刺他幾句。
可是她又隱隱見得,或許等待灣流返程再飛歐洲,才是最恰當的決定。
此次前行之路上,好像有特別恐怖的事情,正在某一處,靜靜地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