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莫敢不從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趙清懿忽然感覺，這暴雨中似乎夾雜著肉眼看不見的冰雹，一下下地打在身上，皮膚冷了，心裏涼了。
仿佛上一刻還殘存在胸腔裏的溫度，又一次在風雨中無聲無息地湮滅，餘下令人絕望的巨大虛無。
“在悍馬車將你從水裏頂出來的那時候。”李溪莛走到她麵前，張開雙臂。
趙清懿枕在他寬闊如海的胸膛上，雙手緊箍著他的腰。他將她抱緊，她把臉埋進他的臂彎裏。
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冰冷的身體，得到稍許的暖意。
“我想衝過來幫忙，可陳燁把我攔住了。他說，在那種十分複雜的情況之下，我們過去隻能添亂，所以……”
“我知道。你我之間，何須解釋？”
“嗯，”李溪莛頓了頓，感受到懷裏像冰塊似的綿軟身體，心中疼得像是有鋒銳的尖刀狠狠地攪著，將她摟得更緊了些，“後來……算了，我們回家吧。”
他沒有再解釋，也沒有心情去解釋了。
後來……他想給王婧蓉與趙清懿一些獨處的空間，希望她們兩個人促膝長談，心無芥蒂，恢複最初的友情。
可結果卻並不美好。
他也懶得再提。
那個狠心的女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他一樣揣摩不出。
這時，懷中傳來一聲囈語般的輕喚：“溪莛。”
“嗯。”
李溪莛抱著她往車的方向走。
陳燁打開空調，又在後座備好了毛毯。
“我想回家。”
聽到趙清懿這一聲輕如碎葉，遇風即散的要求，他的心都快融化了。
“當然，我們現在就回家。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哪怕是駕著帆船出遊，在風暴中感受狂濤怒浪，我也陪你，永遠陪你。”
他能從趙清懿急促的呼吸間感受到她的脆弱，她的無助，還有她的不甘。
說話的嗓音，便被複雜的情愫撩撥著，愈發嘶啞，愈發低沉，卻又飽含深情。
他們已經坐在後車座上。
李溪莛將毛毯張開，緊裹住趙清懿的身體，並且還幫她把濕漉的外衣除掉，像是抱著新生嬰兒那樣小心翼翼卻又充滿愛憐地抱著她。
陳燁已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勿需吩咐，便將目的地設在了憑欄園墅，驅車前往。
這時，趙清懿輕輕一笑，那笑聲潮濕如煙，像是暴雨灑落下騰起的一團團白霧，讓人心裏憑生出一股迷朦來。
陳燁詫異地扭回頭，便聽她道：“陳哥，不去憑欄園墅。”
李溪莛怔了下，剛要問那去何處，心裏卻突地一跳，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時，耳邊恰好響起趙清懿的歎息：“去機場，回家。”
陳燁將車停在路邊，等待著李溪莛的回答。
在這種容易引發矛盾的問題之前，忠心如他，自然會等待老板的指示。
暴雨天氣，去機場，有什麼意義？
飛得出去嗎？
況且，他們正在籌備的《塵世芳年》，正處於選角期裏，幾個備選女主男主還等著他們安排，服裝燈光道具布景等方案也在等著他們敲定，此時回去，怕是要扔下一大堆事情留在北美。
陳燁這幾年一直跟著李溪莛做事，對他的脾性十分了解。
能夠在兩年時間內，把半死不活的李氏集團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家族企業，做大做強到世界頂級規模，而且自己也躋身入福布斯富豪榜前十名，如此人物，很難會被兒女情長左右自己。
他也不止一次見到過，李溪莛在工作和家庭的選擇上，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似乎任何事情，都阻撓不了李溪莛對工作的熱情。
但陳燁同樣知道，現在不一樣了。
李溪莛所做的一切努力，還真不是為了祖宗基業。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成為真正的強者。隻有站在世界巔峰的人，才能夠給他心愛的女人最好的庇護。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有錢有權還真的不能決定一切。
這一次他出現得及時，沒有王婧蓉的幫助，他也能把趙清懿救下來，可是下一次，下下次呢？
趙清懿不是一個任人掌控的小孩子，她會有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小主意，或者是讓人頭疼的決定。
李溪莛還真的能容忍她一輩子嗎？
陳燁不理解愛情的真諦，更不知道兩個相互欣賞的人會彼此包容到何種程度。
他拿捏不了李溪莛的想法，便把越野車停在路邊，靜靜地等著。
但是，他並沒有等太久。
“燁子，去機場。”
李溪莛嗓音沉穩，一字一頓，“去我們的機場。”
陳燁眉頭緊皺，“現在？”
“對。”李溪莛的語氣不容置疑。
“好。”陳燁答應得十分痛快，可是卻鬱悶得想撓頭。
李氏集團的機場，位於西海岸附近的聖伯河縣。李溪莛在那兒買了一塊地，搞了個新能源生產加工基地，產品製成後，既能走海運也能走空運，還可以直接走陸運送往美洲的任何地區。
多項方案，自由選擇。
可是，那裏也是暴風雨最張狂的地帶。
交通癱瘓，房屋受損，沿海棕櫚樹斷折一片，儼然是大災難肆虐過後的慘景。
最關鍵的是，這場災難還沒結束。
大批救助隊正在那邊搶險救人，疏通街道，四處宣傳留在家裏切勿外出，然後他就這樣開著車載他們過去，豈不是“墳墓裏招手”，把人往死路上引嗎？
他猶豫，排斥，忍不住想要拒絕，後排卻響起一記嘶沉的指令，打消了他所有的疑慮。
是的，李溪莛發出的是一道指令：“去機場，立刻！”
沒有朋友間的含蓄，有的隻是上司對下屬般冰冷的指揮。
或者可以說，是將軍對士兵般的呼喝！
陳燁當過兵，打過仗，闖過槍林彈雨，在堆滿碎屍的戰壕中救過人，也獨身去過位於原始叢林的古堡裏，擊斃過被手下層層保護的大毒梟。
這是戰場上如神一般的男人。
但對於李溪莛的指令，卻莫敢不從。
現代都市的鋼鐵叢林，雖然看不見刀光劍影，可潛伏著的凶險，卻比戰場裏的遭遇更加可怕。
兩年時間，陳燁看著李氏集團在李溪莛手中逐漸壯大，看到的可不隻是一個商業帝國的成型，而是一個年輕人在失去愛人之後的自我救贖，火箭升天般的成長速度……
是以，他會在不涉及自身專業能力的情況下，無條件地遵從李溪莛的指令。
像一個得到軍令的士兵那樣！
“好，去機場。”
陳燁重新發動汽車，狂轟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