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大放異彩

第二百五十章 大放異彩

素白的手指在紫砂杯上一掠而過,碧綠茶末如風中揚塵,細碎而又均勻地灑落進茶杯內。就算拿精度最高的尺去衡量,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光憑這手“撚指成均”的絕技,已然能夠讓阿瑞斯圖恩目瞪口呆。

其他人移步靠近,在趙清懿背後默默觀瞧著。

水未沸,但已泛起漣漪。

趙清懿稍待片刻,便拎起養生壺,微微傾斜,將開水澆在茶末上,熱氣蒸騰,隨茶香繚繞,散盡之時,趙清懿已將每個茶杯裏都注入了少量的沸水,放下養生壺後,抓起湯匙。

北宋末期發明了專門用來點茶的工具――茶筅,它可迅速將茶湯攪拌出泡沫來。但博斯曼的辦公室裏,能有一套茶具已十分難得,怎可能有茶筅這種“點茶”神器?

不過,憑趙清懿的技術手法,想要在茶湯中擊攪出泡沫,隻需一枚湯匙即可。

阿瑞斯圖恩等人也沒見她做什麼複雜動作,茶湯在她輕輕一攪後,便泛起了一層小米粒般的泡沫。

正所謂“萬縷引風歸蟹眼,半瓶飛雪起龍芽”,待泡沫成白色膏狀,浮於茶麵不動,趙清懿再次拎起養生壺,在一字排開的茶盞上迅速拂過。

阿瑞斯圖恩於此刻抬起頭來,與梅裏、博斯曼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驚奇。

壺中熱水噴泄而出,持續不斷注入盞中,卻無一滴甩濺到桌麵上!

這不僅僅是分茶的技術問題,還在於精準把控的手勁,以及超出常人的眼力。

貼牆而站的三位助理亦被趙清懿的手法勾起了濃厚的興趣,不等老板招呼,便自行湊到長桌邊緣。

梅裏皺著眉頭,眼裏滿含惡毒,恨不得把趙清懿麵前的茶盞全都丟在地上摔個粉碎。她最看不得漂亮姑娘在眼前炫技瞎表現,無論何時何地,隻有她才能是“舞台”中的焦點!在她眼裏,所有的女孩子都是“騷壞浪假賤”!

博斯曼則陷入到沉思中,眸光在趙清懿的手指間一掃而過,落向冒著熱氣的茶水又繞回到趙清懿臉上,他忽然覺得,是否該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女孩子了呢?娛樂圈中不乏多才多藝之輩,可是,能把一手茶道玩到如此境界的,或許在某一特類電影中,會讓她成為引人注目的一顆新星呢!

阿瑞斯圖恩將兩位“友軍”的神情盡收眼底,心裏頗不是滋味。趙清懿的才能對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他看見她,所能想到的隻有最原始的欲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發呆?

驚訝?

嫉妒?

去特娘的!

他隻想要博斯曼和梅裏盡全力配合,配合他把趙清懿給搞定!

作為好萊塢裏最出名的花花公子,他在百忙之餘,隻想跟心儀的女人滾床單,而不是看什麼分茶表演!

那種老掉牙的東西……

阿瑞斯圖恩心中牢騷不斷,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到三位助理那一邊,嘴角抽動了兩下,暗罵道:一群蠢貨!比梅裏和博斯曼還要蠢!

演戲?

比賽?

嗬,他是阿瑞斯圖恩,是任何一家好萊塢製片公司,都要給幾分薄麵的超級明星!

豹門影業?

博斯曼?

新人導演?

陪他們玩了一出戲已經很掉身價了,現在那個女子竟敢得寸進尺!

在好萊塢,但凡他看中的女人,都像中了六合彩一樣高興,然而她還想靠演戲分勝負來奪回導演的話語權。

真是荒唐!

她還真以為,隻要在表演上勝出了,那部叫什麼《塵世芳年》的爛片就能由她做主了?

天真!

可笑!

阿瑞斯圖恩端起酒杯,火焰殘留在玻璃上的溫度還在,他冷冷一笑,含住杯沿。

變魔術般調配出來的酒水雖色彩鮮豔,可辛辣刺鼻,口感酸澀,連瓶裝酒的滋味都不及。可他為了自以為是的尊嚴和地位,還是想一口喝掉半杯,至於剩下的半杯嘛,當然是喂給趙清懿喝了!

不想喝?

那很抱歉。

得罪了他,就甭想在好萊塢裏混下去了。

哪怕趙清懿驚才絕豔,在各種國學知識上的成就之高,無人能望其項背,又有什麼用呢?

這裏是好萊塢,不是華夏!

隻要他阿瑞斯圖恩放出話去,別說是好萊塢了,就是整個北美的娛樂圈,也沒人敢待見趙清懿。

這時,他心中的另一個蠢貨,那位始終對趙清懿冷嘲熱諷的梅裏,突然掩口驚歎道:“我的天!這麼厲害的嗎?”

阿瑞斯圖恩感覺這句話像是紮在心口上的一劑猛藥,酥麻感遍布全身,從裏到外的難受。

“梅裏。”他陰沉著臉,怒火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圖恩,你看過這東西嗎?”梅裏無視他狠冷的語調,滿臉驚詫地反問。

“我聽過一句東話古話,叫做‘神來之筆’,清懿現在……呃,創作的東西,應該可以用這個詞形容吧?”博斯曼語氣柔和,目光中飽含欽佩,尤其是“清懿”那聲稱呼,竟從最初的冷漠,變成了老熟人般的親昵。

阿瑞斯圖恩瞪著他,又瞪向梅裏,一字一頓:“你們好像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話音未落,便聽梅裏驚聲道:“圖恩,你快看啊!”

“看什麼?”

“字!字!”

“什麼字?看字幹什麼?”

“字,茶上有字!”

“茶上有……”

阿瑞斯圖恩低下頭,看著端坐椅中的女子,視線在她專注的神情上饒了一圈,沿著纖細白嫩的手臂一路向前,落在那隻正細心攪動茶湯的手掌上。

運匙,擊拂,泛花。

動作溫柔,如在梳理情人的秀發。

他貪婪地掠過那片肌膚上的每一處瑩白,幻想著她會主動用那隻手撫過他的全身。

忽然,那隻堪稱完美無瑕的手掌頓了下,阿瑞斯圖恩的目光也跟著跳了跳,不經意間便落到了最後一杯茶水上。

耳邊響起趙清懿柔柔的輕喚:“先生請用茶。”

這依舊是劇本裏的對白。

可阿瑞斯圖恩卻沒感到分毫不妥,他看向茶麵上浮起的白色浪花,兩隻眼睛,陡然直了。

在八隻紫砂茶杯裏,赫然浮現著八個由湯花彙聚而成的漢字。

連起來讀便是一句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諸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趙清懿將茶杯端起,置於盞托上,單手擎著,緩緩舉高。

“圖恩先生,請。”語氣中微帶著笑意,如春風拂麵,清涼透澈。然而阿瑞斯圖恩卻感到燥熱難當,似乎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他如牽線木偶般伸出手,抓住其中一隻杯子,但見輕微晃動中,茶上字跡凝聚不散,又是一聲驚歎,呐呐道:“這……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啊?”

趙清懿不答,端起盞托,輕移蓮步,走向博斯曼等人,“各位請用茶。”

雖用了個“請”字,可語氣不卑不亢,如閑雲話雨,稀疏平常。

三位助理不等老板開口,便木木地點了下頭,端起茶盞道謝。

“梅裏小姐?”趙清懿微微笑著。

“哦,哦,好。”梅裏在茶中字上一掃而過,猶豫不決。她生於北美,長於北美,對於那些牽掛故鄉、生活習慣與北美格格不入的親人長輩們,有種很強烈的優越感,且對他們的“懷舊舉動”心生鄙夷。

是以,她雖為華裔,在耳濡目染中,也知道一些簡單的漢字,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些字組合在一起,卻並不知曉是何意思。

仿佛生怕趙清懿會拐著彎罵她似的,她躊躇再三,還是選擇了那個“人”字。

最後,還剩三杯茶。

分別是:天,外,有。

博斯曼看著遞到眼前的茶杯,又讀懂了趙清懿眸光中的審視,輕輕一歎,端起了那個“有”字杯,旋即輕笑道:“清懿,我對你很有信心。一直都有。”

相對於梅裏,他似乎更懂得這幾個字的含義。

趙清懿看著剩下兩杯茶,一個天字,一個外字,並未過多思考,笑容淡淡,用英語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能人之外有能人,世界很大,眼界卻小,難成大器。”

說罷抓起那隻“外”字杯,以袖遮麵。

杯落時茶已空,水珠劃過唇角。

抬起拇指輕輕一抹,紅色嬌豔,白如細雪。

再次溫文有禮地一笑,轉身去了。

坐上李溪莛贈送的F—150,剛插上鑰匙啟動,手機便叮的一聲響。

發來信息的正是李溪莛。

“一切順利嗎?”

她笑了笑,正要回答,手機又是叮的一聲,博斯曼的短信發了過來。

“很抱歉,趙小姐,雖然你的表演很精彩,但是經過我們的討論,最終判你輸了。他們不認為這種觀眾看不懂的藝術,會提高電影的票房和口碑。劇本問題,我會配合圖恩先生和梅裏小姐進行修改。”

趙清懿沉默半晌,又重新點開李溪莛的短信,回複了一個笑臉,附言:“萬事如意。”似一句玩味的調侃,又似虔誠的禱告。

四月末。

億萬國人正滿心激動地為黃金周做準備時,在好萊塢影視城內,豹門影業投資的《塵世芳年》,已開始正式拍攝。

劇本已被圖恩等人改得麵目全非。

邏輯混亂,台詞俗套,劇情離譜,風格不倫不類!

趙清懿還能堅持坐在導演椅子上,不是為了抬杠,而是真真正正地為了自己的夢想。

她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挽救人生中的第一部導演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