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更勝一籌
何含芙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房門就被副導演鄭凡給拽開了。她抬手欲摘墨鏡的動作，頓時僵住。隨後馬上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臉色鐵青的導演方成安。
“來這麼早幹什麼，多浪費你的寶貴時間啊！”方導演的視線從何趙二人間的縫隙處穿出去，看到道具師和攝影師正蹲在地上忙碌時，心中跟炸雷一般轟轟作響。
原本他就對製片方塞人進來的行為極度不滿，他不敢當麵責罵朱柏誠，也不希望得罪張弘源，但今天這些新人的表現實在太過分了，一個在演戲過程中毫無悟性，像樹樁般杵在那兒。
一個連事先通知好的劇本討論會都不參加，不僅遲到一個小時，還在片場裏帶著墨鏡亂跑，踢壞了道具，撞亂了機位。
就這種職業素養，也配在他的手底下演戲？長此以往下去，他這塊金字招牌，也得被他們搗個稀巴爛。
此刻的何含芙，恨不得衝過去把趙清懿給掐死。
眾所周知，娛樂圈裏的水很深，很多年輕演員為了能在這個五光十色的行當裏走得更遠，成長得更快，會為了每一個良心大作的出演機會爭得頭破血流。
這是一處沒有硝煙的戰場，要麼一飛衝天，要麼一落千丈。
但那畢竟是私下裏的事情，在片場裏當著導演、監製、甚至是製片主任的麵與趙清懿撕逼打架，這種負麵新聞傳出去，對她的前途極為不利。在網絡輿論鋪天蓋地的壓製下，張弘源家世背景再雄厚，也救不了她了。
是以，她隻能忍氣吞聲，在心裏麵把趙清懿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臉上也得擺出笑容，低聲下氣道：“導演，對不起，我……”
“現在幾點了？”方導演不想聽她解釋。
“十……十一點。”
“你這時候來是為了吃午飯，還是開會？”
“開……開會。”
何含芙手拎著奢侈皮包，身穿著數萬元的名貴衣裙，迎向劇組成員那一雙雙意味深長的眼神時，突然感到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您好大的腕兒呢，讓我們在會議室裏等一個小時？”方導演冷冷道。
何含芙心虛無比，求助式地看向了餘彥明。
原本老好人般的中年男子，此刻卻拉長了臉，目光在垂首站著的趙清懿身上轉了一圈，看向何含芙時，臉上神色竟變得格外嚴厲。
何含芙心中惴惴，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趙清懿，卻見對方手捏衣角，臉色發白，泫然欲泣，還真是楚楚可憐呢！
何含芙幾乎要把自己的牙齒給咬崩了，怒火上湧後，不管不顧地指向趙清懿，嗓音陡然大了幾分，“導演，您不是說，拍完王婉容的戲，我們再開始研究劇本嗎？現在才十一點，她怎麼可能……”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裏，何含芙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嗓音漸漸細如蚊蚋。
方導演瞪著她，一言不發。其他劇組成員則低頭品嚐著茶盞裏所剩不多的茶水，時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就連那位有著和藹可親之稱的影帝餘老師，都板著臉孔玩起了手機。
“演……演完了？”何含芙不可置信地問。
“你說呢？”導演反問。
“不，不對啊。那個誰拍上一個鏡頭時，可是NG了十幾次才通過啊。今天怎麼……”
“還笑話別人演技不行，怎麼，你演得很好嗎？”
何含芙還想說什麼，但餘彥明已是受夠了這出鬧劇，忽然抬起頭，一臉嚴肅道：
“快坐下吧，以後記得守時。想當一個好演員，最基本的是敬業精神，而不是搞公關。能力是自己的，並不是別人給的。跟前輩說話知道懂禮貌，跟新人相處的方式是不是也得柔和一些？”
這話從溫文爾雅的餘彥明嘴裏說出來，顯得格外之重。
何含芙臉色變了變，終於滿臉頹喪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忽然覺得，今天穿著的名牌服裝，非但沒給自己加分，還像是鐵鐐般，將她鎖死在了攀高結貴的評價上。
她感覺自己的臉都要丟盡了，在心中暗暗責備張弘源，責備他就不應該把服下毒藥的趙清懿送進醫院，也在詫異今天的劇組成員，怎麼沒有一個人肯幫自己說話時，趙清懿竟然微微俯身，湊到了她的耳邊。
“何小姐，需要我幫您泡杯茶嗎？”
那種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作態，任誰看見，都會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何含芙捏緊雙拳，指甲幾乎要嵌入自己的掌心裏。
她看著趙清懿眼眸裏刻意閃過的那絲戲謔，很想指著她的鼻子讓她滾，但話到嘴邊，卻壓著火，聲音幾近顫抖地吐出兩個字：“不用。”
“甚好，告辭。”趙清懿微微一笑，灑然轉身，臉上那種刻意裝出來的卑微恭順，蕩然無存。
她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走出了會議室，渾不在意劇組成員投射過來的複雜目光。
人生如戲。
沒有人會給何含芙重新站在攝像機前，回憶劇本內容再一臉生硬背誦台詞的時間。
現實社會，不可能這麼簡單。
今天，趙清懿就給何含芙好好地上了一課。
其他人也實在想不明白，那個容易撒潑激動、得知男人劈腿便服藥自殺的女人，怎麼變得這般厲害了？
何含芙雖是二線演員，但好歹也接了不少製作成熟的影片，還曾在幾部票房火爆的影片裏露過臉。隻能演龍套角色的趙清懿，實在無法跟她相提並論。但今天，何含芙卻輸得十分徹底。
趙清懿的戲已經結束了，兩人不會在這個劇組裏有任何交集，就算何含芙想報複，也得等下一部戲了。
可是，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她能攀上張弘源那棵大樹，無非就是更善於撒嬌賣萌，且肩披著二線小明星的虛假光環。等到男人的新鮮勁兒過去了，她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張弘源是什麼人？表麵上他隻是位金牌經紀人，但實際上卻是某影視公司老板的兒子，在這個圈子裏混，無非就是想多泡幾個女演員玩玩罷了。
每個女人都幻想著能成為風流公子哥的摯愛，與他攜手走向婚姻，但哪有那麼簡單？
這個道理，會議室裏的大多數人都明白，不明白的，惟有何含芙自己而已。
餘彥明將杯中餘茶一飲而盡，看著趙清懿遠去的背影，苦笑著歎了口氣，心中感慨道：論演戲，還是你趙清懿，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