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硝煙彌漫

第七章 硝煙彌漫

戶外片場通向臨時會議室的通道,恰好屬於某個分鏡頭的布景區。為了營造徽宗被關押在牢房時的淒慘氛圍,此時的拍攝片場殘燈如豆,影影綽綽。

地麵上不僅遍布著電纜和昂貴的攝影器材,甚至還有劇組工作人員花費大量心思製作的古裝戲道具。

是以,片場諸多禁忌中,便有“跑”這一項。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不管是大腕明星還是群演龍套,都得在片場行走時控製自己的速度:要慢慢的走。

何含芙卻因為剛去隔壁片場談戲,沒有及時參加這邊的劇組會議,心中焦急萬分,就一路小跑著衝進片場,結果便在轉角處和趙清懿撞到了一起。

趙清懿穿著平底鞋,何含芙穿著恨天高。一撞之下,後者失去平衡,腳尖在電纜上絆了一下,踩壞了劇組成員精心製作的道具之後,又踉踉蹌蹌地撞到了早已調整好位置和角度的攝影機。

道具師和攝影師的臉都綠了,正要發火,卻發現對方是最近炙手可熱的大紅人何含芙。

她在張弘源所屬影視公司的力捧下,連續接了好幾部大製作,踏入一線明星的行列指日可待。再加上她與趙清懿之間的那層關係,讓道具師和攝影師隱隱覺得一場好戲,即將開演。

果不其然,何含芙隻是很敷衍地說了聲抱歉,便惡狠狠地瞪著趙清懿,大紅似血的嘴唇上下一碰,“你瞎啊?”

淩亂逼仄的布景區,頓時硝煙彌漫,火藥味十足。

道具師和攝影師雖然懊惱不已,但能看到兩位漂亮女演員在片場撕逼,辛苦這一回,倒也值了。

沒曾想,何含芙那句極易挑起戰火的“你瞎了”,卻如石牛入海,半點回饋都沒有。

眾人滿腹狐疑,借著昏黃暗淡的燈光看去,隻見趙清懿雙眼發怔,好似魂遊天外,視線的焦點恰好落在了何含芙的衣服上。

淡藍色的抹胸長裙,側麵開叉直至髖骨,即便是靜靜站立時,被黑絲襪包裹著的長腿都一覽無遺。再配上鑲滿藍鑽閃閃發亮的手提包,以及珠光寶氣的金銀首飾,好像每一個角度都在詮釋著這個女人的時尚和矜貴。

趙清懿的注意力,卻隻是落在了那套衣裙上,對其他裝扮毫無興趣。

何含芙見她盯著自己的衣服看,嘴角邊勾起一絲冷笑,帶著幾分炫耀地挺了挺胸,陰陽怪氣道:“定製款,八萬塊呢,張弘源給我買的。”

趙清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怪不到看到那套裙子的第一眼,心底深處便潮起一種很異樣的感覺。

原來,趙清懿前身還在跟張弘源談情說愛時,看見這套擺在櫥窗裏的衣裙煞是喜歡,暗示張弘源給她買下來。

張弘源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價格牌,看到上麵八萬元的數字後,眉頭微挑。

他不差這點錢,但他與趙清懿確定關係才一個禮拜,送這麼貴的東西,心裏著實不情不願,暗怪趙清懿貪心不足,不知好歹。

這次事件便是他們兩人勞燕分飛的導火索。

趙清懿前身對這套裙子念念不忘,如今卻被穿在何含芙的身上,看起來確實有幾分諷刺。

八萬元?

趙清懿微微蹙眉,努力在心中換算著八萬元在這個時代的購買力。

一輛普通國產小轎車?小康之家的全年開銷?母親陳雅在車間不停歇工作兩年的工資?

就這件衣服,值嗎?

女明星注重裝扮無可厚非,但趙清懿家境貧困,陳雅在外麵工作時連礦泉水都舍不得買,她還想學人家體驗揮霍無度的生活,心裏不會痛嗎?

雖說宋朝服飾的質量,比不上何含芙所穿的這一身。但宋朝服飾卻極重女性的端莊之美,而且為了防止走路時裙子發散,還會利用彩塑壓住裙角,以至於每一步邁出去,都不會有傷風雅。

何含芙這裝扮叫什麼鬼?

走路的過程中,裹在黑絲襪裏的大腿會在裙子開叉中,一直露到髖骨。

如此裝扮,比之宋朝青樓女子還要大膽。

“定製款?我記得是櫥窗裏的展示品吧。說白了,就是二手貨。你很喜歡二手貨嗎?”趙清懿麵無表情,語氣淡淡道。

若是她還像前身那樣,在自尊心受挫時梗著脖子、紅著眼睛抬杠,何含芙會很享受這種耍猴般的惡趣味。

可是,趙清懿那一臉不鹹不淡的樣子,卻讓她心裏格外難受,好像兩個人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階級鴻溝似的。

更何況,“二手貨”這三個字,很容易讓人想歪。

半個月之前,張弘源還在跟趙清懿談戀愛,如今跟她在一起,說得庸俗點,不就是二手貨嗎?

耳邊傳來道具師和攝影師壓抑不住地笑聲,更加印證了這個猜測。

何含芙像是炸毛的鬥雞,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她瞪著趙清懿,一字一頓道:“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真丟人。”

“別說話,臉上的粉要掉了。”趙清懿嘴角含笑,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

何含芙緊握雙拳,想要努力保持風度,卻被趙清懿這句話氣得渾身發抖,她微眯雙眼,刻意自上而下地打量著趙清懿,語氣尖酸刻薄道:“想勾搭男人,就別穿得這麼土,真是不自量力!”

“噢,那也比賣肉好。”依舊是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

何含芙很希望能看見趙清懿眼中的嫉妒與憤怒,但實際上,她什麼都看不到,這讓她心生出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漸漸地,她想明白了,趙清懿這是在故意拖著她,讓她再多遲到個三五分,好讓導演方成安可以順理成章地批評她。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然後恨恨地一跺腳,拋下句,“一個靠出賣身體才能接到兩個鏡頭的死龍套,沒資格跟我說話!”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趙清懿在她身後輕笑一聲,淡淡道。

何含芙身子一顫,強忍著反唇相譏的衝動,甩開大步走向會議室。

她以為這件事就算結束了,畢竟,趙清懿隻是個不入流的小演員,自己有意避讓,她還敢乘勝追擊嗎?

但實際上,趙清懿卻並非是她所熟識的那個女人。

趙清懿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歎息道:既然已經借著這副軀殼重生,那麼前身的恩怨情仇,還是幫著她一並了結了吧……

長福帝姬投江自盡時,雖然剛過桃李年華,並沒有在宮裏的勾心鬥角中磨練太久,但每一個生活在帝王身邊的女人,其心機城府,都不是普通職場女性能夠相提並論的。

當何含芙走到會議室門口,正準備把墨鏡摘下來,堆起諂媚笑容叩響會議室的房門時,悄悄跟在身後的趙清懿突然橫跨一步,用肩膀將房門撞出一道縫隙,語氣驚惶,帶著幾分哭腔道: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您跑得太快了,我沒來得及躲避,若是劇組有什麼損失,我替你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