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回到人間

文佳佳夾著香煙的手指顫抖著,“而我……一心隻在導演作品的我,竟然對此一無所知。他說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經過幾次追捕,他已經孤立無援了。他叫我幫助他,幫他搞到去泰國的所有證件,他想去泰國避風頭。我當時恨不得撲上去掐死他,掐死這個人渣。”

文佳佳的身體哆嗦著,似乎很冷。

穆君青脫下衣服,溫柔的披在她的肩上,文佳佳止不住哆嗦的繼續說道:“但他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警告我,讓我最好別打歪主意,因為我們是兩隻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他若是落到警方手中,我也跑不了。最後,我隻能答應了他。我並不怕被抓被判刑,我隻擔心我如果有什麼不測,我們就前功盡棄,我的夢想——這部好不容易拍攝的電影就夭折了。所以我不得不違心的作出了抉擇。”

聽到這裏,穆君青已經能夠推測出下麵發生的故事了,他打住了文佳佳,說:“後來你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所以就加快了電影的拍攝進度。”

“是的。電影拍完進入後期製作之後,我知道警方已經開始懷疑我調查我,我隻能暫時離開瀛洲,跑到長洲去完成整部影片的後期製作。”

“前幾天,利文強在海關落網了,你知道麼?”

“我知道。他被抓,我自由的日子也就不多了。但我幫他辦證的事極少有人知道,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讓他落網了。”文佳佳的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現在電影後期已經完成了,等過了明天的首映式,我就完全解脫了。我隻希望警察再晚幾天找到我,好讓我們相聚的時間多一點。”

穆君青忍不住輕輕撫摸著她憔悴的臉龐,說:“佳佳,你為了這部電影,為了自己的夢想,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要隱藏在心中獨自承受呢?”

“就算你早點知道,又能怎樣?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我……”穆君青緊緊握著她的手,欲言又止,“不管怎樣,佳佳,我都會守候在你身邊,做你最貼身最貼心的保鏢,做你一輩子的保鏢。相信我,暴風雨終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把她摟在懷中,抱得緊緊的……

影片首映禮氣氛很熱烈,從觀眾那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中,文佳佳知道自己的心血沒有白費。

她成功了。

應觀眾的要求,最後,她要上台作一次演講。

她麵帶微笑,眼含淚花,心情激動地走上舞台。

“感謝各位朋友……”

她一句話沒說完,便再也說不下去,因為這時她看見電影院的門被人推開,一名身著製服的警察和一名女子已經朝她走過來。

笑容凝固在她臉上。

該來的終於來了。

“淩曼,準備好。”莉莉婭突然說道。

“準備?她……要死了嗎?我這就要……?”傷感之情徒然而生,文佳佳努力了這麼久,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現在終於能等到孩子成年了,她就看不到了?

我抬頭看向門口時,震驚了——這……這不是慕沐和江倫嗎?還有,他們身旁還站著一個半透明的人形。雖然電影院很黑,但是我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個半透明人影,正是鬼婉兒。

“怎麼會這樣?”我不禁問道,然後我對著慕沐揮手喊叫著,隻是他們似乎聽不到我的聲音。

“淩曼不用喊了,我們是第三世界的存在,陰陽兩界看不到我們。”莉莉婭笑笑說:“你不是說沒有一個人是你認識的嗎?現在讓你看到了自己到朋友了,總算讓你如願以償了吧?“

“不是,我們等了這麼多個月,怎麼時間是倒退的?”因為鬼婉兒帶著他倆推開鬼家鋪那扇門時,我可以看著的啊。

莉莉婭聞言笑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們在地平線的側麵。”

此時此刻,台下觀眾席上出奇的安靜。

文佳佳深深呼吸幾口後,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和表情。

她抬起頭來,微笑著迎著江倫走上去,說:“我跟你走吧。”

江倫愣了一下,問:“文小姐,你要跟我去哪?”

“當然是去公安局,你們不是來抓我的嗎?”文佳佳反問道。

江倫和慕沐不由笑起來,慕沐拿出兩張“入場券”對著她說:“文小姐,你弄錯了,我倆今天來是支持你的電影的,我們是受邀觀禮的。”

“哦……是這樣的。”文佳佳既失落又興奮的說道。

很快,江倫又緊握住她的手說:“感謝你提供重要線索,使我們這麼快抓住利文強這個罪行累累的大毒梟。”

文佳佳怔住了,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回過頭來,茫然地望了一眼穆君青。

他正站在一個角落裏,向她微笑著,好像是在告訴她,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首映禮過後,江倫和慕沐在後台找到了穆君青,三人一臉嚴肅的不知道在聊著什麼。原來,江倫那天所說要擺脫鬼婉兒幫忙的是來到這裏。

我不能湊過去聽清楚的原因,真是莉莉婭——她提醒我,文佳佳隨時可能死去,讓我不得離開她半步。

可是直到所有觀眾都離場,慕沐和江倫也離開了電影院,文佳佳都好好的,沒有半點異常。

“莉莉婭,你確定今天就是文佳佳的……”

話音剛落,文佳佳忽然暈倒在地上。

穆君青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其餘的人也焦急的圍了上去。

“現在,快。”莉莉婭不知用了什麼奇怪的法術,一掌就把我推到人群中,正好落在文佳佳的正上方。

此時,文佳佳的魂魄正好飄出身體,化作一縷青煙。

“我怎麼拿她的什麼魄氣啊?”我叫喊道。

“意念,意念,用你的意念控製自己的雙手,想好要抓住的魄氣!”莉莉婭的聲音在人群後方傳來。

好,意念意念……

我伸出手抓住了文佳佳的魂魄,還沒想到“堅毅”這個詞,那縷青煙就這麼從我指縫溜走了。天啊,這可怎麼是好?

我還沒來得及收手,突然就感覺人中和雙手的虎口位置被按得巨疼。

“啊!佳佳!你嚇死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穆君青把我摟得緊緊的,差點喘不過氣來。

“等一下!”我推開穆君青,推開了人群,莉莉婭站在原地看著我,淡淡的笑著點點頭。

“我拿到那個魄氣沒?”我問道。

“很遺憾,你沒拿到。但是文佳佳的七魄都留在身內了。”

“這麼說,我需要的魄氣也在體內了?”

莉莉婭點點頭說:“恭喜你用人類的身份回到人間了。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在出現在你麵前。切記,文佳佳的七魄還在,證明她所有的記憶都在。不要過分沉溺這個身份,你離開那天也是她徹底告別人間的時候。免得到時候的你過分留念,忘了原本的旅程了。”

一抹粉色緞帶在空中盤旋幾秒後,莉莉婭不見了。

我……又是一個人了……

“佳佳,你……還好吧?我送你去醫院?”穆君青抓著我的上臂,突然把我橫抱起來,憐惜的看著我說,“怎麼突然就暈了呢?醒來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嚇死我了。”

我才被你嚇死了,大庭廣眾下對我新娘抱真的好嗎?

做回人的感覺……怎麼說呢?怪怪的。

因為我能聞到醫院濃烈的消毒藥水味,因為我能深切到文佳佳的身體不適,因為我能享受著穆君青對我無微不至的嗬護……

你說,這個感覺能不怪嗎?

醫生檢查後,原來文佳佳,哦,不,應該說是“我”因為低血糖暈倒了,而且還低血壓,還有身體過度疲勞之類一大堆的誘因。能自行緩過來實在是萬幸。

醫生還對我一連串的說教,要愛惜自己身體啊,要對自己負責啊,吧啦吧啦的……我一句都聽不進去。

醫者父母心,苦了醫生白救我了……

文佳佳猝死了是事實,我不過是暫時借用她的身體,延長她的身體留在人間的時間而已。

突然覺得自己很沒人性。

不知道莉莉婭告訴我的那個人會不會來探病呢?

說曹操,曹操到。

《頭七換魂》的編劇——莫菲兒,急匆匆地就跑了進來。

“佳佳!你快嚇死我了!我不就一會沒出現,你就敢給我暈倒了?”

莫菲兒是文佳佳在北影的同學,不過她在校期間已在報刊雜誌和網站連載靈異懸疑故事,好評如潮。還沒畢業,莫菲兒已經寫了幾個很賣座的劇本。她和文佳佳的感情深厚,為了文佳佳第一個導演的作品,莫菲兒推掉了知名導演的邀請,耗盡精力協助文佳佳。

“佳佳?佳佳!”莫菲兒摘下了大大圓圓的複古近視眼鏡盯著我,“我……今天看你怎麼有點不一樣?”

怕被她看穿,我連忙笑道:“哦!我還沒回過神來,剛才那場首映太緊張了……”

我從文佳佳的七魄記憶裏得知,莫菲兒之所以把靈異懸疑故事寫得那麼好,是因為她與生俱來的第六感特別強,強烈到可以一眼洞穿事物的異常氣場,文佳佳對此深信不疑。

莫菲兒突然走到病房陽台,點燃了香煙,大口大口的吞雲吐霧,背對我說:“佳佳,你跟利文強沒再聯係了吧?”

“嗯?”

“上次君青三更半夜來找我,我以為是你,因為那晚我們才通過電話,你說你會過來那晚……所以我看都沒看就直接開門了。可當時我在抽那個……所以我隻能招了。”莫菲兒掐點了煙頭,走回我的床邊,“可是我沒說是我把利文強介紹給你的,你要幫我隱瞞啊。可以嗎?”

我知道莫菲兒在擔心穆君青怎麼看待自己,她似乎也因為拍攝,喜歡上了穆君青。而文佳佳心裏早就知道了,隻是她深信自己愛的人、自己的好朋友不會出賣自己,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了。

“你放心吧,菲兒,我什麼都不會說的。隻是君青也知道我吸毒的事了。”我低聲說道,“是我自己坦白的。”

莫菲兒“嘖”了一聲,然後笑笑說:“幸好君青聰明,先向警方舉報利文強的線索了,現在好了,一切雨過天晴了。電影殺青了,你也脫離毒梟控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