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湮嵐看著這個男人,他渾身都是破破爛爛的鎧甲,就如同是一個殘兵敗將,毫無半分的大將之風,但是隨著他剛剛說出來的這番話後,這個人渾身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從頹廢畏縮,變得堅硬不凡,緊接著便是無窮的殺氣從他體內爆發而出。
“你們當真要通我這地獄第一層?”
男人再一次重複這一句話,目光炯炯有神,就如同是一把逼人的長劍,筆直地刺向了蘇湮嵐,就像是要刺穿她的心髒,迫人心弦。
“要。”
幹脆利落的一個字從蘇湮嵐的嘴中吐出,她此時此刻終於明白過來這地府設下的十八層地獄到底是有多麼的警衛森嚴,難怪常年以來都沒有出現成功逃獄而出的亡魂野鬼。
話音才剛剛落下,四周的黑色壇子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蹭蹭蹭”的摩擦聲,蓋子從一開始的緊緊閉合都全部彈裂開去,暴露出了其中的情形。
那是一個個灰白的骷髏骨頭,從折疊的一小塊延展成一個足足有半人高的骨頭人,骨頭人都手持著刀劍,還有三叉戟,上麵還粘附著紅色的鐵鏽,一看就是放置了很長的時間。
這些兵器上的鐵鏽紛紛有血紅的液體往下滴落,就像是在落下敵人的鮮血,但是仔細一看就會知道那落下的並不是鮮血,而是一滴滴的水,這些水從骸骨的眼眶、鼻息等往外滲,如同被水給浸泡過了一般。
骨頭人的身上掛著參差不齊的鎧甲,和那一名男子的打扮非常相似,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了頭頂所帶的銀色頭盔,一看就知道是那名男子所率領的陰兵鬼將。
“乒鈴乓啷!”
陰兵鬼將提著七零八落的兵器往著眾人的方向前行,動作迅疾隻落下了一道道的白色殘影,讓人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的具體動作,如同是一道白色的洪流奔騰不休,卷起了一圈一圈的漩渦,要將那眾人都全部卷席而入為止。。
蘇湮嵐張開手掌便拉開了一道極其長的卷軸,通體呈現一種古舊的羊皮紙的顏色,奇怪的是卷軸之上空空如也,一個字都沒有。
阿紫正準備出手要抵禦那衝過來的白色洪流,卻被灰仙給一手擋住了胸前,後者朝蘇湮嵐的方向使了一個顏色,阿紫便收起來那手中燃燒的火焰。
但見那卷軸被蘇湮嵐舞動而起,在半空之中勾勒出一環又一環的黯淡光彩,光彩最後形成了一個無比複雜的陣法,橫亙在了半空之中,繼而就聯合成了一個半橢圓形的屏障阻擋在了白色洪流前方。
所有的骷髏骨頭都一往無前地往前衝,卻在剛剛接觸到了半橢圓形的陣法就通體粉碎成了一堆粉末,與此同時那卷軸之上也出現了一個骷髏頭,那些跟隨在後麵的骷髏都是落得個一樣的下場,那卷軸之上都落下了無數個的白色骷髏頭,卷軸就像是永無止境的漫長一般,永遠都沒有被那骷髏給填滿。
就在所有的骷髏都粉碎幹淨後,那一名落魄男子卻沒有了蹤影,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蘇湮嵐警惕地環視著周圍的環境,還是沒有看到那人的蹤影,她小心翼翼地將卷軸給合攏開去,而裏麵的畫麵在這個動作之中都盡數消失不見,就像是被人用抹布給一筆勾銷了一般。
忽然,一道冷冽的寒風擦過了眾人的身後,然後是千軍萬馬的奔騰呼嘯之氣,虎嘯龍吟!
南瑤不由自主地爆射出了赤紅的鳳凰之火,就對著自己的身後長鳴了一聲,結果卻是大失所望地撲了一個空,身後是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
蘇湮嵐抓緊了卷軸,身前那透明的屏障光芒大盛,就像是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盾牌,將她的全身都給阻擋在內。多年以來和妖魔打交道的經驗告訴自己,這一次所麵對的家夥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好相與之輩。
能夠被布置在這地府底下看守第一層地獄,又怎麼會是簡簡單單的蝦兵蟹將?
“呼哧!”
突然一股寒風從她的腳底鑽出,讓蘇湮嵐好一個猝不及防,渾身都打了一個冷戰,緊接著便是一道雪白的人影在她的視線盲點一閃而過,就宛如是一道閃電,僅僅是出現了一眨眼之間,接下來就毫無聲息。
“哐當!”一下,她那盾牌給人惡狠狠地砸到了上麵,爆發出來巨大的震蕩。
如果認真去看,便能看到那白色屏障有了一絲裂痕,蘇湮嵐手中的卷軸有一條細細的裂痕。
一匹雪白的烈馬橫空而出,兩隻馬蹄狠狠地踩過那屏障,繼而就穩穩地落在了卷軸上麵,蘇湮嵐整個人都被震的倒退了幾步開外,差點就承受不住這一次的衝擊力。
一匹巨大的白馬站立在了她的卷軸之上,正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慘烈的嘶叫聲,就像是承受著無比可怕的疼痛,而白馬之上是那一名消失蹤影的落魄將軍,他手持一把長鐵刀,正對準了蘇湮嵐的眼睛筆直地砍下,可惜被那卷軸給恰恰地阻擋住了。
看似柔軟的羊皮紙卻是無比的堅韌,遠遠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力,就像是一把鋼鐵鍛就的物事,阻擋住所有的攻擊,蘇湮嵐那柔軟的手指穩當當地接著卷軸,平素隻懂得沏茶插畫的纖纖十指在此刻依舊雪白柔弱如同一片晶瑩的雪片。
“你在此地奉命看守地獄第一層,我知道這是你的職責。但是你再這樣攻擊,我就會將你收入畫卷之中,再也無法返回這地獄當你的看守一位。”
蘇湮嵐聲音平靜如舊,就像隻是在陳述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好比是生活裏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哼!!”
男人發出一聲冷笑,將手中的刀發力更甚,而蘇湮嵐的雙手亦是往下沉沒了一分,可惜那卷軸依舊沒有崩裂斷開,一分為二,讓那名男子也情不自禁地暴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這到底是何種法器,竟然能夠抵擋這麼多的亡魂陰兵?還能抵擋自己的攻擊?
“我們來此地也隻是為了尋人罷了,黑白判官都沒有阻擋我們進入,你也就網開一麵,放我們一馬吧。”
南瑤看的是心如刀割,她率先朝前踏出一步,對那騎白馬的男人大聲說。
卷軸突然亮起來一道灰蒙蒙的光彩,那一匹慘叫不斷的白馬發出了一次更為淒厲的叫聲,緊接著它就縮小到了拇指一樣的大小,最後徹底地湮滅在了那一卷羊皮紙之中。
提著鐵刀的男人也沒有逃過被收入羊皮紙的宿命,他失去白馬作為掩護,半條腿部已經沒入其中,然後他發起了全身的力氣掙脫開那羊皮紙的束縛,結果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掙脫開這個羊皮紙的吸引力。
“啊啊啊!!”
男人麵對著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卷軸,突然就發出一聲巨大的怒吼,他的全身也流出了一大灘的透明液體,就像是全身都被浸泡在河水之中,濕漉漉的活像個橡皮泥。
這些液體竟然還真的將那卷軸給撕扯開去,一道明顯的裂痕自卷軸中間明顯開裂,很快便蔓延到了卷軸的底部,這堅不可摧的法器瞬間就破碎了。
男人舉著長刀對著蘇湮嵐的頭頂就是怒氣一衝地砍下,蘇湮嵐立刻就側開身子,步法輕盈,身子也一如柳絮般飄渺,躲開這名男子接二連三的攻擊。
“水鬼。”
蘇湮嵐一手給夾住了那迎麵落下的刀刃,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眼神淩厲如刀刃。
男人咧嘴一笑,地上立刻就濕漉漉地一片,他滿身都是越來越多的水往外滲出,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我是守衛這裏三萬三千三百年的水鬼陳四,生前是莫奈河的鎮國大將軍,打遍天下無敵手。”
陳四手中的刀刃又往下下壓了一分,立刻激蕩開了一層透白的波紋,化作了震蕩波朝著四麵八方激蕩開去,震的整個石壁都發出了天搖地動的顫動,甚至有無數的碎石從洞頂掉落,而洞穴深處也傳來了一聲聲的嚎叫。
就像是從裏麵藏著無數的鬼魂,這些叫聲就如同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哭叫,撕心裂肺,聳人聽聞,讓人聞之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打從心底的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氣息在空氣激蕩,如同冬日的寒冰鋪蓋泛濫。
蘇湮嵐抬眼看向了洞穴深處,隻能隱隱約約地瞥見了重重的黑影不斷攢動,就像是躲避在深溝之中的老鼠,在瘋狂地擁擠著朝洞穴衝去。
“哐當!!”
水鬼陳四揮舞著手中刀刃,再次朝蘇湮嵐狠狠地擊打,也將蘇湮嵐的視線給徹底地阻擋住。
“要進第一層,先過我這一關!”
蘇湮嵐臉上飛掠過一分的厭煩之色,毫不猶豫就空手奪過了水鬼陳四的劍刃,南瑤忍不住地驚叫一聲,不敢目睹下一刻發生的事情,待到她鬆開手掌的時候,卻看到蘇湮嵐依舊完好無損地站立著。
但那水鬼陳四就情況不妙,他的手上已經失去刀刃,那一把鋒利鐵刀被蘇湮嵐所持在手,抵在了水鬼陳四的脖子之間,蘇湮嵐冷冷地瞪著他,“讓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