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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莫奈河的骨女帶著溫韶華往河岸走,牛頭就像是鐵麵殺神一樣緊緊跟在他們二人的身後。
這一條莫奈河滿是渾濁的紫黑色泡沫,就像是一汪毒水,河岸上布滿雪白的骸骨,就連半點肉碎都沒有,那灰黑色的土壤蠶食著死人的屍體,瞬間就將他們都變成了骷髏骸骨。
空氣內飄蕩著一股腐臭難聞的氣味,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咳咳咳。”
溫韶華捂住鼻子一個勁地咳嗽,他本是凡人肉身,來到這等地方自然是不能支撐。
“這小子還是個肉胎啊。”
牛頭止住腳步,定下身形直勾勾地看著溫韶華發話道。
對於地府惡鬼陰差來說,凡人肉胎那就是拜年難得一見的補品,隻因為他們成天都對著死屍惡鬼,所有靈魂都是腐臭難聞的;唯有這人間凡人肉胎最是好聞。
牛頭看著溫韶華的眼神都發起了直,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寶物一般,手上的大叉子對準溫韶華的脖子,“竟然你是區區凡人肉身,那就乖乖做我老牛的美食,我都好多年沒有嚐過活生生的人肉。”
溫韶華吞了吞口水,目光強作鎮定,將裏麵的驚慌阻擋住。
他跟隨著蘇湮嵐經曆過無數的千難萬阻,隻是如今他就剩自己一人,假若出了什麼事,那就沒有人可以下地府見冥王,救回蘇湮嵐。
這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猝不及防,就像是那一日灌入他的大腦的回憶。
屬於淩羽辰的殺伐果敢的戰場,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點點滴滴,還有這一段記憶所帶來的鋪天蓋地的情感,徹底地將溫韶華原本寡淡平靜的心房掀開了驚濤駭浪。
隨著這一段記憶而來的還有一種前所未有力量。
他一直都是一個身體孱弱的男子,卻在接受到那一片丟失的靈魂之後全身都豐盈起來,連帶著他的四肢肌肉都有著莫名的能量所充沛起來,就像是紮根大地的樹苗開始發芽,開始茁壯成長。
溫韶華麵對著眼前這一頭蠻牛,心裏的驚慌不安不由得被另外一種力量給取而代之。
他徑自就朝著牛頭砸出一拳,後者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一直文文弱弱的家夥會突然暴起,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朝著反方向給倒飛出去。
這一拳頭的力量遠遠地超出了溫韶華的想象。
牛頭隻感覺到像是被一個大錘子給打中了麵部,鼻子、嘴巴、眼睛都擠成了一團,他最後沿著一道圓弧線條宛如一條遊魚掉入了莫奈河之中,發出了“稀裏嘩啦”的清脆聲響。
在這一片幽靜的莫奈河畔顯得尤為大聲。
“骨女快救我!!”
牛頭在莫奈河拚命折騰,那上半身就如同是魁梧的鐵塔,一張牛頭大臉露出了極度驚恐的表情,隻是那河水無邊湍急,水中就像是隱藏著一隻大手,使勁地拉扯著牛頭的雙腳,讓他的身子越來越往下沉入,就像是一個掉入大海之中的秤砣。
最終的宿命就是沉入海底,永遠不得翻身。
骨女卻是愛理不理地捧著雙臉頰,半蹲著纖細的身子,身上那一件華美異常的日式長袍就像是孔雀開屏一般美豔動人,奪人眼球。她紅唇輕啟,雙眸劃過了明媚的光芒,卻偏偏帶著一絲殘忍和狠毒,宛如是一條美女蛇。
“在這裏這麼長時間了你也應該知道,就算是冥王掉入這一條莫奈河,他也得和所有鬼魂一樣不得翻身。你就等著做這一條莫奈河的水鬼吧。”
溫韶華走近那莫奈河,他這才看清楚在那一片深紫色的河水之下到底藏著什麼。
那是無數的慘白骨頭往河畔爬行,他們成群結隊地掙紮,你爭我搶地往上麵趴,隻是無論他們怎麼去努力和靠近,都沒有辦法接近河畔半分。
這一道河畔和河水底下就如同隔絕了一道巨大的鴻溝,將亡魂水鬼隔絕在兩地。
牛頭慘叫了好幾聲,一聲比一聲地淒厲,溫韶華清晰地看到他的下半邊身子被一些紫色的蛔蟲不斷地啃食,不過短短的好幾分鍾,他那一身腱子肉就灰飛煙滅,被這些碩大的肥蟲子給咬的個幹幹淨淨,剩下的牛頭就像是一個大鐵球,隨波逐流地飄蕩著,落入不知名的河堤。
溫韶華不忍往下細看,隨即背過身去繼續朝那莫奈河盡頭前進。
原來這裏不僅僅是進入地府的第一道關卡,它也是送走大部分鬼魂的陰險陷阱。
那些失足下水之人注定生生世世地在水中糾纏掙紮,永生不得超生。
“嘿嘿,是不是覺得十分殘忍?”
這時候骨女那柔美的聲音自他的背後傳來,但是對於此時的溫韶華而言,就如同是催命鈴聲,讓他整個人都毛骨悚然。
“你們地府的規矩果然是與眾不同。”
溫韶華聲音平靜如斯,繼續有條不紊地朝著前方邁進,將之前發生的慘事都拋諸腦後。
忽然,一道影子晃花了他的眼,落在了溫韶華的身前。
那骨女披著周身七彩廣袖和服,扭動她那纖纖楚女之腰,一甩頭發說:“你這麼著急去見冥王,怕不是要和他找人吧??我都好幾百年,不,一千年沒有見到敢找冥王要人的家夥。”
溫韶華抿緊唇部,他細薄的嘴唇呈現一條堅毅的直線,“這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過問。你要做的就是將我帶到冥王麵前。”
骨女冷冷地翹起嘴角,呈現一個嫵媚妖嬈的弧度,帶著絲絲殺意,“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就送上來。那姐姐我就成全你的心願,帶你直接去見冥王。”
溫韶華聞言為之一振,他沒想到這個骨女會如此爽快,一下子就答應帶他去見冥王。
骨女揚起手袖,一下子指向了前方那不知名的河畔,但是那個方向布滿了紫黑色的濃霧,什麼都看不清楚,濃霧之中顯然隱藏了無數的危險。
“你朝那一道濃霧一直走過去,隻要你能穿過本真之霧,就可以直接到達冥王的地宮門前,也不用穿過多重關卡。但是姐姐我告訴你,這本真之霧裏麵死了不知多少人,能通過它的人目前隻有三個。”
溫韶華絲毫沒有受到她的威脅的半點影響,他雙目燃燒著熊熊烈火,在這一片淒然的大地之上,本就瘦削的身形莫名地變得挺拔入竹。
“隻要能見到冥王,讓我上刀山下油鍋受那千刀萬剮我也在所不辭!”
他說罷就徑自投身於那濃霧之中。
那紫黑色的霧氣咆哮吞吐著無數的霧團,當他的整個身子都被霧氣所覆蓋後,他的整個皮膚都瞬間感受到了有如萬千螞蟻所啃咬的痛感,這痛感來的無比突然,讓他感到了撕心裂肺。
溫韶華緊緊地皺著眉頭,順著濃霧深處往裏麵繼續走。
奇怪的是,每一步他都開始感受到了足底的劇烈疼痛,就像是踩在了刀劍上走路。
四周的溫度迅速升高,他甚至看到了前方燃燒起來熊熊烈火,橙黃色的火焰混雜在那紫黑色的濃霧之中,顯出一種怪異莫名的深紅色。
就像是揚起波濤的紅色火海,張牙舞爪地要將他吞噬入肚子中,嚼碎個一幹二淨。
事情似乎還真的驗證了他剛剛對著骨女所說的話,上刀山下火海。
卻說那濃霧之外的骨女還是滿臉漠然地看著溫韶華離開的背影,她的眸子裏泛著平靜如斯的沉靜,就像是濃霧之下的海麵。
“他進去了真的能出來?你要知道這一千年過去,從來都沒有一個人成功過。”
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緩緩作響,竟然就是剛剛落入莫奈河的牛頭!
骨女回過身子,隻是她麵前站著的卻是一名穿著黛紫衣衫的貴公子,他頭戴束發金冠,耳垂很大,麵目慈悲頗具威嚴,一對眸子無喜無怒。
骨女揚起了唇瓣,露出一抹淡定的笑意,“我看人或許不如你那麼準,但是這個小子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一千年前來的那個人。”
“那個家夥啊,還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嗬。”
貴公子長歎了一聲,目光裏竟然流露出了幾分敬畏,仿佛是回想到了當年發生的事情。
“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個女人衝入地府的情形,就連冥王大人都懼她三分。”
“她那時候衝到莫奈河,眼裏的光彩就和這個家夥一模一樣。”
骨女遙遙地看著溫韶華漸行漸遠,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測的悲愴,若隱若現,一直以來這一名美豔動人的女子都是淡然自若,根本沒有半點的動容,突然之間就變得如此感觸良多。
實在是讓人咋舌。
“這兩個人的眸子裏麵都裝著另外一個人。”
貴公子嗤笑一聲,瞳仁深處浮沉著無數的莫測感情,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潛藏著莫測異常的思緒。
貴公子的語氣盡是看透一切的滄桑,就像是看破了世間紅塵,淡然地說:“愛是三分解藥,七分毒藥,就如同是入腸毒藥,足以讓人肝腸寸斷而不死,滿心破碎而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