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故事?”
巫道目不轉睛地看著蘇湮嵐,語氣輕蔑不屑,顯然是對她所講的一切都十分的不滿意。
蘇湮嵐目光淡漠,就像是兩麵鏡子,映照著眼前的巫道,光亮無痕。
“對,就是這麼普通。”
巫道冷笑一聲,“我是要知道當年他是為什麼替你做轉生大針,不惜背負整個禧國覆滅的絕望和痛苦,都要替你續命過活。”
“你要知道的為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答案。”
灰仙的臉上掛著諷刺的笑,“我都不明白你們這些煩人的人類,滿腦子都是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是明擺著很簡單的事情,你還要去想它個一千年。”
巫道蹙起眉頭,雙眸劃過了森冷的光芒,如果這些目光能殺人,灰仙已經被他給殺死了上百次了。
“你又是什麼人?少在這裏插嘴。”
灰仙吊兒郎當地靠在了木桌子旁,斜著眼睛打量他,“你要做壞人就做的像樣點,在這裏端著架子問東問西,要殺要剮請自便。”
巫道的臉色愈發地陰雨連綿,就像是有無數的烏雲堆積成團,他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幾歲大的孩童已經氣憤已久,現在他還要一再挑釁自己。
“這是我們的事情,和你這個不知所謂的野仙半分關係都沒有!”
蘇湮嵐挑起嘴角,目中閃爍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你要我做客人,現在我的故事也說完了,你也是時候放了南瑤吧?”
巫道將地上的那一隻鳳凰給一腳踹了出去,就像是化作了一個火紅的氣團,順著地板“咻”一下就飛到了蘇湮嵐的腳邊。
“鳥我可以放,你將整個故事都講完讓我也知道個明白。”
巫道麵容平靜,雙眸還是沉穩如永夜,讓人難以捉摸的到他到底在想什麼,“你說完我自會取走你的靈魂,讓這些屬於禧國的一切都物歸原主。”
蘇湮嵐的雙眉微微蹙起,就像是凸起了一道蜿蜒起伏的山巒,帶著特有的紋路和褶皺。
巫道在說取走她自己靈魂的時候,就像是在講我去吃個飯一樣的簡單,理所當然。
甚至帶著一種目空一切的倨傲。
她撿起南瑤給抱在懷中,那火紅的團子就像是化身成了一隻小毛球,將整個腦袋都藏在了蘇湮嵐的胸口內,一聲都不敢吭。
蘇湮嵐一邊輕輕地撫摸著南瑤那鬆軟的羽毛,一邊看著巫道,目光就像是兩把鋒銳逼人的刀子,要將他整個人都剖析開去:“你說到底就是想明白,為什麼最後羽辰寧願選擇我,也沒有選擇禧國和你對吧?”
巫道嗤笑一聲,“對,為什麼?”
當年的禧國是因為國力衰弱才會走到覆滅的地步,盡管禧國有著多年的根基,但是當時的統帥也隻有淩羽辰一個人,其餘的大將寥寥無幾;就算是動用巫道為代表的巫族力量,也不能抵禦境外那上百萬軍隊的侵襲。
巫術雖然外傳的神通廣大,但是真正運用起來就要非常繁瑣的步驟,對付百萬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巫道當時是主戰派,寧願和敵人同歸於盡也不能讓禧國就此覆滅。
而淩羽辰為人一貫中庸溫和,他就站在了和巫道的對立麵。
“當時羽辰他突然就闖進了我的庭院,一手拉著我往那祭壇走過去。我還沒有弄明白發生什麼事,他就割開自己的手腕,我才意識到祭壇上不知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作法用的法陣和法器。這個傻瓜,從來都學不會任何巫術,居然從藏書庫裏麵找到了轉生大陣,而且還讓他成功了。”
“我想讓他停下來,不要為了我犧牲自己。但是他就直接將我打暈在地,等我醒來的時候,禧國已經滅亡了,我也身處一個很遙遠的蠻荒之地。”
蘇湮嵐仍舊記得當日的祭壇一片寂靜,僅僅站著他們一男一女兩個人,隻是他們誰都沒有發話,沉默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海潮,將二人都湮滅其中。
“阿蘇,你要代替我活下去。”
淩羽辰目光炯炯地看著蘇湮嵐,一字一句地說。
蘇湮嵐不解地看向他,“你到底是要做什麼?”
“禧國這一次.......是凶多吉少的,我不想你被當成俘虜受人折磨,我在藏書庫找到這個辦法,也隻有這個辦法可以救我們!!”
“你瘋了!快住手!”
隻是蘇湮嵐還沒來得及說完,她就感受到後腦一陣劇痛,人跌落在地,唯一的記憶是淩羽辰那一對幽黑清明的眸子。
他的嘴型在說,“活下去。”
蘇湮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眼前的巫道,笑容還是淺淡無際,仿佛是飄蕩在天邊的那一陣清風,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他說要我活下去,所以我無論多麼難,我都要活下去。”
“砰!”
巫道拍案而起,因為激動,他的額頭甚至爆裂出了好幾條猙獰的青筋,就像是盤旋而起的遊走小蛇,“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禧國失去了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將才?不是沒有了淩羽辰,我們最後就不可能被敵軍直接破門而入,甚至連掙紮的機會也沒有。所有人,所有我的弟子都死在了那一把把鋒利的長槍之下!”
蘇湮嵐的眸中飛掠過一絲暗淡的光,“我知道。但是我答應了他,無論怎麼樣我都要活下去。既然他將命交給我,我就不能辜負他。就算我知道這代表著我辜負整個禧國,辜負我的父皇母後。”
“讓我來告訴你他們是怎麼斷氣的。”
巫道露出了極盡扭曲的笑容,就像是要將這個臉的肌肉都扭動到一邊,目光偏執瘋狂,瞬間就從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變成陰沉可怖的野獸。
“你的母後被人用弓弦勒住了脖子,那麼細的一條線竟然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她那小小的脖子就和豆腐片一樣一分為二,我還記得那時候的血啊,噴了滿地都是。還有你的父皇,我們高高在上的陛下.........”
蘇湮嵐的臉色愈發地陰沉難看,但是她還是保持著沉穩和冷靜,隻是梳著南瑤的那隻手逐漸成爪形,將南瑤的一撮羽毛給牢牢揪住,痛的南瑤大氣都不敢出。
“我們那揮斥方遒的陛下嗬,他被綁在一根木柱子,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剝幹淨全身的衣服,一點尊嚴都沒有地被一把火燒死的,那一天的火光直逼天際,將整個天邊都染成了朱紅色,就像是老天爺也在哭泣一樣。”
巫道一邊說著一邊發狂似的笑著,“這些你都看到了嗎?你都知道嗎?我們的長公主就躲在了千百裏外,和一頭烏龜一樣縮起來。”
蘇湮嵐緊緊地咬著嘴唇,上下兩排銀牙發出了“疙瘩疙瘩”的碰撞聲。
他所說的這些她都知道,這是後來她通過南瑤的翅膀所看到的。
自從看了自己父母的死狀後,她整整哭泣三十天,滴水未進,粒米未食。
“我答應了羽辰,我要活下去,所以無論怎麼樣我都要活下去。”
蘇湮嵐直勾勾地看著院外那一株頹靡潰敗的相思木,就像是看到了最後的希望,“我要活到他轉世為人的那一天,我要將欠他的都還給他。這是我們的羈絆,無論多少年我都不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