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剝去臉皮的男人被放到了地板上,無數的警察魚貫而入,正翻找著整個洋裝店鋪,記錄這裏殘留下的線索。
溫韶華站在門外,他仰頭朝天呼了一口氣,便有一團棉白的霧氣隨之噴向了朗朗晴空。
“殺了這麼多人,他到底想證明什麼?”
“殺人不過有那麼幾個動機,情殺仇殺財殺。”
蘇湮嵐學著他說話的口吻在一旁回答,然後細長的眼角俏皮地上揚,“你還記得我們剛見麵你說的這句話嗎?”
溫韶華回頭去看向背後狼藉一片的洋裝店,“連環殺人案可不是這麼簡單的動機就能輕易概括。司南是為了仇殺,而這一個凶手,恐怕就是為了什麼偏執的想法。”
“一念之間就可以做出這麼殘忍的行徑?”
“殺人不過也是一念之間。”
溫韶華扶著窗欞,用手指擦去外頭的煙塵,這個洋裝店說來也裝修的怪異,樣式的門板,卻用了中式的窗戶,總有點不倫不類。
這時候他看到了夾在窗欞底下的一根黑色發絲,長長的冒出一個尖端,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頭發。
蘇湮嵐注意到他眼神的異樣,凝目一看,說:這個恐怕是過去的客人留下的?”
洋裝這些東西,自然是女人來買的多。
溫韶華用兩根手指夾起來頭發後,對著日頭仔細查看,“是有人開窗然後掉在上麵的,一般客人進來也就是換衣服買帽子,不會去開窗關窗。這個人要不是傭人,要不就是.......”
說到這裏他就沉默了。
蘇湮嵐補上他的後半句,“你覺得是凶手留下的?”
“我們進來的時候窗簾是關下的,而窗戶也是緊閉的,如果這個凶手剛剛殺了人剝了皮,會這樣做是很正常的,因為不想被外麵的人看到。”
蘇湮嵐眯了眯雙目,“先查查店主有沒有請傭人長工。”
經過老王的幫忙,店主的個人資料被一下子就找出來了,死者原名王逸琛,一名學成歸來的富家子弟,爹娘早早過世,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
於是王逸琛就開了現在這家洋裝店,一個人身兼數職,又是老板又是采貨員又是店員。
溫韶華還是揪著手裏的那一根頭發,“這裏有沒有一個女人打工?”
老王捧著手裏一本藍皮記賬本,“沒有人打工,記賬本記錄了所有花銷,從來都沒有提及到請工人的費用。這個王老板還真的是一毛不拔。”
溫韶華凝視著手裏的頭發,一時間思路飛速運轉,要找出它和命案的關聯點。
就在這時候,他衣襟一陣異動,原是那些個小小紙人兒又趁機出來玩樂一番,這些小家夥手牽著手盤旋在半空,就像是在跳著踢踏舞。
這一幕將老王給看的瞠目結舌,好半天過去,臉色夾雜著驚喜和驚嚇之間,才指著它們顫顫巍巍地說:“這玩意兒......哪裏買的!?我也買一份給我家閨女兒玩兒去。”
蘇湮嵐吃吃一笑,伸出柔軟白皙的手掌,紙人們立刻乖乖地落在她的手心,就像是順從乖巧的寵物。
“這是我們店裏的寶物,有價無市哦。”
老王摸了摸頭發,嘿嘿一笑。
忽然,蘇湮嵐的雙目飛掠過一道冷光,淩厲逼人,“快看衣櫥!”
溫韶華二人同時轉頭,隻看到一個普普通通的黑色櫥櫃,呈現四四方方的形狀,絲毫不見任何異常的地方。這一口櫥櫃剛好坐落在了死者所坐著的椅子旁邊,在滿間店鋪的西式裝橫下顯得格格不入。
蘇湮嵐對著手掌的紙人兒一吹,它們就化成了翩翩飛舞的雪白蝴蝶,扇動著小翅膀撲向了衣櫥所在的地方,沒想到才剛一觸碰,一個個紙人兒就朝著倒退的方向被彈開來。
這時候溫韶華才看清楚,這個衣櫥的外圍有一層薄薄的屏障,就像是一個透明的大罩子將衣櫥給牢牢封鎖在裏頭一樣。
紙人兒“窸窸窣窣”地拍動著自己的雙手雙腳,就像是真的在說話一般。
“它們是不是生氣了?”
老王撞了撞溫韶華的手肘,壓低聲音問。
溫韶華也是看的一頭霧水,隻好敷衍地回了他一句,“應該是吧。”
與此同時,紙人們就在此朝著那一個大黑櫥櫃衝了過去,那一堵白色透明屏障又一次出現,隻是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將他們都阻擋在外,而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這個缺口蔓延開無數細微的裂痕,就像是一張蜘蛛網,最後整個屏障都碎裂成滿地碎片,消失在空氣之中不見蹤影。
而整個黑色衣櫥才得以顯出原型。
這個哪裏是什麼黑色衣櫥?明明是一個漆著朱紅色的一人高大匣子!
蘇湮嵐的瞳孔驟然縮緊,深黑色的瞳仁就如同墜入漫無邊際的黑海,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沉思。
這次是溫韶華主動向前邁步,他能感受到這個匣子所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就如同是一層濃黑色的霧氣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他伸長手臂提起了匣子的蓋子,將其內的全貌都暴露在了空氣之中。
頓時,便有一股濃稠的血腥味四溢開去,讓人如同置身於血海,咽喉、鼻子、瞳孔、耳廓都是那讓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溫韶華還是保持著一貫的鎮定自若,隻是臉色蒼白了好幾分,就如同是一張白紙,但是白紙之上一對幽黑的瞳孔卻亮的驚人,就像是粹著整個日月星辰的光,盛滿了堅定和執著。
蘇湮嵐和老王二人也同時湊上前去一探究竟。
隻見這一口朱紅色的大匣子之中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頭發,這些頭發都呈現同一種美感:烏黑發亮,柔軟細長。
溫韶華將手伸入大匣子內,他再次將手提起來的時候,拽出了一塊完完整整的頭皮,而頭皮上是滿頭青絲,入手一陣柔軟發涼,就像是觸碰到了價值連城的完美絲綢,讓人欲罷不能。
“這裏大概有好幾十個女人的頭皮了吧?”
蘇湮嵐的雙目就像是蘊藏了好幾片淩厲的刀尖兒,在那些黑不拉幾的頭發之中來回割動。
“這個王逸琛也不是什麼好貨啊!”
老王滿臉鐵青,驚怒交加地大罵道。
“不,不是王逸琛的。”
溫韶華指著那朱紅色的大匣子的一角,在雲影天光之下,那裏用小楷所寫著的四個字赫赫在目:傾蓋如故。
“看到沒有?就和我們之前所看到的一樣。這些頭發頭皮都是那個連環凶手留給我們的,這是一份禮物。”
蘇湮嵐勾了勾嘴角,櫻桃紅的小嘴揚起了一個淩厲的弧度,嗤笑這說:“白發如新,傾蓋如故。現在卻是一箱子的黑發如故了。”
窗欞之外冷風蕭蕭,就有如是一曲詭譎莫測的歌謠,在為這裏發生的一切哀嚎哭叫,一個佝僂的背影在對麵街角若隱若現,他正一雙深邃無邊的眼睛看著這個朱紅匣子,目中寫滿了無邊無際的執迷和癡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