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九緞錦

午夜的煙華街一片荒涼,萬家燈火都熄滅無際,隻有盡頭處閃爍著兩盞紅燈籠耀眼奪目,就像是燃燒著燦爛金光的太陽,為這個冰冷的黑夜平添幾分光亮。

一隻素白的手指落在了門扉處,被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弧線圓潤好看,但是這個手指隻是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門扉後,就像是觸碰到火焰一般,猛地縮了回去。

而那半掩住的門扉所透露出來的隱隱光亮之中,一個瘦削苗條的身影被投射出來,曲線動人好看,就如同擺放在家中的美麗雕塑,呈現著難以形容的美麗。

“既然人來了,就進來吧。”

身影傳來了一個溫柔清冷的聲音,似乎也融合在這個黑夜的蕭瑟寒風之中,輕飄飄地落在了門扉之外。

本來還踟躇不定的那一隻手再次按在了門板之上,隻是手背還是抑製不住地顫抖著。

最後人還是邁開了腳步,踏進了這個聞名遐邇的相思茶館。

來人有一對清澈見底的瞳仁,茶館木桌那一盞亮眼的蠟燭落在他的瞳孔內,折射出了熠熠生輝的光彩。

“蘇老板神通廣大,倒不如猜猜我所為何事?”

他抬起臉,好整以暇地對著眼前女人發問。

蘇湮嵐雙手交疊在桌麵上,一貫平靜溫和的臉龐就像是一麵冰塊,讓整個空氣都泛起了陣陣寒意,“你如果不信任我,大可以出門左轉,警察局敬光廟就在那個方向。”

男人輕笑一聲,拍了拍眼前木椅子才緩緩坐在了上麵。

“蘇老板是性情中人,範某最欣賞的就是這樣的人。剛才是我多有得罪,還請蘇老板莫要見怪。”

蘇湮嵐眯起一對細長的丹鳳眼,黑幽幽的瞳孔就如同是深不可見的井底,讓人看不明白內部所隱藏著的感情,她勾起了一邊的嘴角,那紅潤飽滿的唇瓣閃爍著點點火光,就像是懸掛著露珠的花瓣兒。

“多次試探,還在門外久久徘徊,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你要來這裏找我幫忙?”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他的五官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特別醒目的地方,隻是最上方的一對眼睛讓他那一張平庸的五官頓時都發起光亮來。而他在吐出下半句話的時候,整整的一對眼睛都亮起了極為耀眼的光彩,隻是在這份光彩之中,隱隱躲藏了幾分閃爍和驚恐。

“既然蘇老板這樣問起來,我就直言不諱了。”

這個男人自稱範瑋逸,範瑋逸的家族隻是一個平庸簡單的布藝店,平常時間都是去經營著街坊鄰裏生意,而在最近這段時間,越來越多的人都喜歡西洋的布藝,於是範瑋逸的爹娘就下了一個冒險的決定:引入西洋的衣服還有布料。

蘇湮嵐豎起一隻手托腮,臉上已經按捺不住地露出了煩躁的表情,隻因為這個男人說來說去都是關於他家裏那些瑣碎的生意賬本,根本沒有提及到半點他受到困擾的案子。

範瑋逸終於停住了他的滔滔不絕,他也開始意識到眼前蘇湮嵐的不耐煩,於是就皺起眉頭露出一臉的無奈,說:“蘇老板你可別嫌棄我囉嗦,因為這些你不清楚的話,我就沒法子和你講解下麵會發生的事情。”

蘇湮嵐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甩了甩手背示意範瑋逸繼續說。

一隻渾身五彩斑斕的大鳥不知何時鑽入了大廳,它“咻”地一下落在了木桌子上,三下兩下就趴在了蘇湮嵐的肩膀上,用它那一對巨大而柔軟的翅膀不住地蹭著蘇湮嵐的臉頰,親昵地就像是兩個相識多年的朋友。

蘇湮嵐伸手摸了摸大鳥的腦袋,示意它乖乖地坐好,後者就撲騰一下落在她的膝蓋上,用兩隻小小的綠豆眼睛瞪著範瑋逸看。

範瑋逸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怪鳥本來就嚇得後背發寒,現在還要被這麼死死地盯著,整個人都頓時不好了。

範瑋逸下意識就擦了把汗水,屁股也靜悄悄地往大門的方向挪動了一點,嘴上還是硬撐著繼續說下去。

原來整個事情是這樣子的。

範瑋逸的爹娘引入了西洋最時興的布料,然後還特意模仿了很多洋人的衣裳打扮,一時間生意大好,他們一家人所經營的布料店也改成了洋裝店,壟斷了整一條街的衣服買賣,紅極一時。

但是好景不長,很多同行自從得悉了他們這一家人的成功後,紛紛都模仿了他們的經營手段,頃刻間整個蘇城都多出了數十家的洋裝店,而範瑋逸他們就從此失去了獨特性,在日複一日的競爭之中被打壓消磨。

就在這個時候,範瑋逸的爹帶來了一個不知哪裏得來的布料,這個布料精致華貴,甚至能在陽光之下反射出來七種顏色的光彩,十分吸引人的目光,這就是九緞錦。

範瑋逸的爹娘準備要把這個九緞錦用來做個新式的洋裝,重新獲得過去的輝煌,事情一開始的確是如他們所料的那麼順利,本來是門可羅雀的洋裝店變得人來人往,街坊鄰居都會排著隊來他們的店鋪去買九緞錦所設計出來的衣服。

隻是好景不長,後麵的事情變得十分怪異。

那些買了九緞錦回家的客人們都立刻發生了各種各樣的靈異事件,最是簡答的是家裏總是丟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但是情節嚴重的,那就是好端端走路就走到了墳場裏麵。

本來這都是小事情,也不會鬧出什麼大動靜。

隻是沒想到就在前一個月,連續三個買了九緞錦洋裝的客人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家中,他們臨死前身上還穿著範瑋逸一家人所設計出來的衣服。

警察也沒有怪罪範瑋逸他們,因為案發當時他們都在店內忙活,隻是範瑋逸自己本能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自己的爹經常會早出晚歸,拿回來的九緞錦永遠都是五匹,不會多也不會少。

而爹也吩咐了範瑋逸,就算客人價錢出的再高,他們永遠隻做五匹九緞錦的生意。

蘇湮嵐聽完後歎了口氣,“你說了那麼久,就是這麼簡單?可能是九緞錦裏麵藏了惡靈惡鬼,所以才會給那些人帶來厄運了。”

範瑋逸不可思議地盯著蘇湮嵐看,過了好半天才巴巴地擠出了五個字:“爹娘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