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的張開緊握的手掌,無數純白色的粉末飛灑開去,覆蓋在溫韶華的臉上。
溫韶華的眼神逐漸變得呆滯,他眼前的景象也開始了徹底的改變.........
夕陽撒下無數橙黃色的光輝,把蘇荷坡的私塾都籠罩了一層粲然的光圈。
溫韶華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私塾。
這是溫韶華和司南打小就上學的私塾,在溫韶華的記憶裏這裏是他們兩個人友情的出發點,他總是會不時想起在私塾的時光,司南陪著他離開學堂,陪著他一同走回家。
隻是這些所有的美好都在此刻破碎成一地,就像是被砸爛的鏡麵。
橙黃色的光暈變換成了滿天的烏雲,私塾的台階上站著小時候的司南,而溫韶華卻是低著頭站著他的身後,兩人都是麵容陰鬱,並沒有半點兒童的純真。
而司南的臉上甚至還帶著瘀傷,嘴角流著一絲鮮血,衣衫破爛襤褸,根本沒有半點富貴公子的模樣。
反觀溫韶華,他卻是穿的一身好衣裳,雖說不是錦繡綢緞,但是布料鞋襪都能看出是上上之品,就連發髻都用上好的青色玉石給綁住,十分精致得體,風度翩翩。
溫韶華站在最外的街道,看著眼前這麼一幕,隻覺得整個人都如遭雷擊。
他和司南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朋友。
司南隻是他父母請來一同陪讀的孤兒,那個分派衣服和食物的人也不是司南,是他自己;他將自己的衣服都給司南穿,也是他帶著司南回家同床共寢。
司南一直都是跟著他身後的一個小小影子,就像是不存在一般,隻肯和溫韶華交流,和其他人都不多交談。
當他回想到這個的時候,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換。
隻見是一片灰褐色的宅邸,它坐落在一片陰森的密林之中,溫韶華一眼就認出了就是昨夜所看到的森林,而那一處宅邸應該就是他和蘇湮嵐所進入的地方。
隻見宅邸深處一個男人揮舞著鋒利的刀刃,將裏麵的男男女女一一屠殺,兩個矮小的孩子躲藏在灌木背後,大氣都不敢出,兩對眼睛死死地盯著這殘暴血腥的一幕。
而這一個宅邸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字:司徒府。
這裏就是司南曾經的家。
溫韶華站在最遠的角落,他此刻的內心震驚的難以言說,他的腦海中根本沒有一星半點和這個有關的記憶,這麼多年以來,原來他所認知到的、所理解到的都是黑白顛倒。
他嚐試努力睜大雙眼去看清楚那個男人的相貌,那一名男人是中等身材,身量不高,穿的十分樸素,五官長相也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一種類型。
溫韶華好不容易看清楚這名男子的樣貌時候,終於認出來了他就是之前自己看到的放在門檻旁邊的頭顱。
隻是當時他所看到的就要比現在的這個男人要老了很多。
溫韶華這個角度也很好地看到了司南的表情,他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雙目瞪大,眼神猶如是寒冰,也一如行走在森林深處的惡狼,凶惡陰狠。
司徒宅邸的屠殺終於停止,那個手持刀刃的男人滿身鮮血,浴血而出,他的另外一隻手拿著無數個人頭,輕車駕熟地將人頭都摔在一個巨大的布袋子上,濺飛了無數的泥濘,鮮血也順著袋子的外沿流了出來,和泥土混為一體,呈現出一種暗淡的朱紅色。
男人再次返回宅邸,將裏麵的人一一用隨身帶著的繩子給吊掛在屋簷上,一個個被砍掉頭顱的屍體成排地豎立在房子內部,就像是一個屠宰場一樣,仿佛是被屠夫掛在鉤子上的無數的豬。
溫韶華的眼眶慢慢濕潤,司南的全家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被屠殺的幹淨,而他所看到的自己,卻是一直蹲在灌木叢的深處,害怕恐懼的渾身顫抖。
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當年被連環殺死的死者不僅僅是其他街巷的百姓,而且還有司南的全家。
就在這時,宅邸在他的眼前開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幽深的街道。
司南身穿黑色的夜行衣,一隻手提著刀,另一隻手牽著一個眼神冰冷的女孩子,他身形有如鬼魅在黑夜中穿梭,很快就在前方閃現出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穿著簡樸至極的衣服,滿頭白發,看上去是一個普通的垂垂老朽的人。
當這個人轉過頭來的時候,溫韶華一下就認出了他就是之前所看到殺死司南全家的那個男人。
隻見司南手段利落地割開男人的喉嚨,割喉,砍頭,扔進布袋,整個動作猶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那個女孩拉開布袋,將人頭塞進裏麵。
下一刻畫麵又一次變換,這次是在梅花街的街頭,司南將一個身穿繡娘服飾的女人一把拉入黑色的窄巷,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這次是百裏繡坊的那個繡娘。
緊接著畫麵再次轉換,秦楚樓館鶯歌燕舞的紅色紗幔之中,司南穿行過一個個舞女,步履從容地走入了其中一個房間,隻見裏麵一個肥胖臃腫的男人驚愕地回頭看著他,正是城主之子——馬連傑........
溫韶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看到了這一次連環殺人案的整個過程,包括司南是如何找到目標,又是如何去安置屍體,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在刻意地模仿當年那一名屠殺司南全家的凶手。
殺死那麼多人,真正的目的其實隻是為了殺死那個當年的連環殺人犯。
他的意識終於恢複到了現實之中,司南正有條不紊地坐在他的麵前,目光淡漠而從容,並沒有帶著任何感情。
司南淡淡地開口道:“你都記起來了吧?這是魏烊留給我最後的粉末,能夠讓一個人進入我要他進入的幻境。”
溫韶華深深地看著他,“你殺了這麼多人,要殺的從來都是那個真正的凶手。”
司南輕笑了一聲,“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那個繡娘逼娘為娼;馬連傑害死多少可憐稚女,我殺這些人沒有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