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頭頂屍香

蘇湮嵐詫異地問道:“魚鱗剮是什麼?”

“魚鱗剮是前朝的一種和淩遲極為相似的刑罰。將受刑人衣服剝淨,用漁網緊緊勒在身上,使其皮肉塊塊凸現於網眼之外,劊子手持一柄極薄極利之刀,細細臠割,至死方休。”

溫韶華細細地研究屍體的外表,那一層薄如蟬翼的油脂外膜距離骨架也就咫尺之間,他伸出手往其中一個部位輕輕一戳,就輕而易舉地穿透之骨架當中。

“果然是魚鱗剮,你看上麵,有被漁網勒過的痕跡。”

他把剛剛抹下的那一片薄膜遞到蘇湮嵐的眼前,在油燈的暗淡光暈下,隱隱可見有菱形輪廓在上麵閃動。

蘇湮嵐倒吸一口涼氣,縱使她見多識廣,這般巧奪天工的手藝也是第一次見。

“這件事要怎麼和媛媛說?”她把目光投向了門外,徐媛媛還抱著洋娃娃等待他們出來。

溫韶華抿唇道:“委婉一點吧,我們快去稟報徐都督。”

蘇湮嵐掀開簾子,朝著徐媛媛走了過去,把房內死人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並沒有仔細描述屍體的狀況。

徐媛媛驚駭欲絕,“怎麼,怎麼可能有死人在房間裏!?”

蘇湮嵐柔聲安慰了她一番,溫韶華已經上樓和徐都督如實交代了案情,二人順著樓梯來到四樓。

徐平邦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軍服男人,他臉色黑的和鍋底一樣,急匆匆地朝著房內進去。

徐媛媛就要撲上前去喊了一聲“爹!”

徐平邦連忙把她推到一邊,命令道:“管家呢?還不快把小姐帶走!”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男人從樓下“蹬蹬蹬”地衝了上來,拉起徐媛媛的手就往外走。

徐媛媛興許也習慣了,不再胡攪蠻纏,乖乖地跟著管家離開。

徐平邦徑自撞開簾子,琉璃珍珠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其餘軍人也緊跟在後,就像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

“難怪你這麼不喜歡他。”蘇湮嵐小聲在溫韶華的耳邊說道。

溫韶華無奈地撇了撇嘴,用更低的聲音回答:“他就是一個沒腦子的蠢貨。”

難得聽到溫韶華會罵人,蘇湮嵐心生好奇,就跟著進入房內,溫韶華苦笑了一下,也緊隨在後。

一進去便看到徐平邦正指揮著手下在收拾屍體,拿著床上的大被單就要往屍體身上包。

“都督!都督!”溫韶華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前,擋在了屍體前麵。“你破壞屍體我們警察就找不到凶手。”

徐平邦卻直接大手一揮,“都帶走,不要在洋樓留下任何痕跡。”

士兵們立刻衝上前要架起溫韶華,忽然一個清麗的女聲從背後傳來,“徐都督是害怕家醜外揚,惹人非議吧?隻是這次徐家夫人被殺,可不是都督所想的那麼簡單,小女子想在這裏提醒一句,他日徐家真的出了大事,就不會是家醜外揚那麼簡單。”

死者是徐家夫人?她是怎麼知道的?

溫韶華頗為驚訝地看向了蘇湮嵐,隻見她一對清冷如秋水的瞳仁直勾勾地盯著徐平邦看,犀利的目光仿佛是看穿一切。

徐平邦抬起手掌,示意士兵不要動,他轉過身看向蘇湮嵐,冷聲道:“那按你所說,我要如何處理?”

“都督既然不希望宣揚出去,不如讓我和溫警官二人在徐家調查?”

蘇湮嵐嘴角勾起了一抹嫵媚的笑意,細長的鳳眼輕輕眯起,就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笑話。”徐平邦露出了諷刺至極的笑,整張臉寫滿了不屑。

“我堂堂總督,還要聽從你這個小女子的話?我在這裏有士兵上百,一聲令下別說是凶手,就算是鬼也不敢在我家中造次!”

這人竟然如此冥頑不靈,真是聽的人心煩。

蘇湮嵐不怒反笑,“鬼魅陰神無形無影,饒是幾百人也未必能保全徐家。都督也請來過不少道士作法,自然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

徐平綁的臉色下一刻就變的烏雲密布。

他請道士驅鬼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為何會知曉?

“我是接了貴府千金的委托才來此地驅鬼,就請都督給我一個機會。”

蘇湮嵐笑意盈盈地說道,目光猶如是兩口深不見底的井洞,讓人捉摸不透。

徐平邦沉吟了半晌,目光在她和溫韶華的身上遊移了好半天,然後揮了揮手,讓士兵撤開到兩邊,“我就給你們三日時間,破不了案就給我滾!”

送走那跋扈蠻橫的徐平邦,二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溫韶華苦惱地揪了把自己的頭發,“阿蘇,你還真的這麼有信心?先別說這一個魚鱗剮,我們還有一隻藏在天花板的鬼沒有解決啊。”

蘇湮嵐卻好整以暇地說:“不是有一句俗話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溫韶華又去拿來了好幾盞油燈,把陰暗的房間照的亮堂堂的,“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死者是徐家夫人?還有,你怎麼猜到他請過別的道士?”

蘇湮嵐一下子跳到了大床上,說:“徐家有誰死了會讓徐平邦這麼大反應急著毀屍滅跡,就連報警也不肯?那就隻能夠是足以損傷到他顏麵的事情,所以我會猜到是徐夫人。徐平邦此人極好麵子,所以他其實早就知道家中有鬼,必然暗中找了很多人來過這裏施法。”

她彎下腰抹了把地麵,手上竟覆上一層極細的白色灰塵,“這是道符燃盡後的灰塵,和一般的牆灰不一樣。”

溫韶華失聲笑道:“看來你這是要比我還厲害了。”

蘇湮嵐撅了撅嘴巴,不甘示弱地說:“我一直都比你厲害的多,隻是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徐平邦會一眼認出這個人形全無的屍體是徐夫人?”

“朝夕相對久了吧,他們兩個都認識這麼多年了。”

溫韶華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那屍體的臉部,盡管被剝的隻剩下薄膜和骨頭,但是還是能看到其中輪廓和骨架的。

蘇湮嵐點頭道:“我們去四樓看看,這裏被凶手打掃過痕跡,除了屍體什麼也發現不了。”

來到四樓,也就是徐平邦和他夫人的寢室當中。

這裏布置的比較洋化,白色扶手椅子擺在陽台旁邊,掛衣架上還放著幾頂女式禮帽,隻可惜它的主人已經成了樓下的屍骨。

溫韶華忽然被天花板吸引了目光,隻見泛黃的天花板有好幾處圓形的黴斑,竟然是因為天氣潮濕發黴了。

“阿蘇,你來看看這個,我怎麼覺得不大對勁啊?”

他踩在床上就用手去摸那天花板,入手一片潮濕,還有剝落的牆灰。

蘇湮嵐也跟著踩在床上,學著他去摸天花板,她把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怪異的黴味夾雜了另一種酸酸的香氣湧入鼻子裏。

下一刻她臉色驟變,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了天花板,冷聲道:“這是屍油的味道,那些不是黴斑,是屍油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