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王尊看的書倒是不少啊,竟然知道天女散花針。”金子感歎道。
張道陵緩緩搖頭:“不,我倒是覺得和看書無關,他的長輩……應該是那個人。”
“誰?”
張道陵又搖了搖頭:“不能確定,一會兒直接問就好了。”
我們點了點頭,此時樊噲手中的工作已經進展的差不多了。
至少,外祖已經非常非常像一個大刺蝟了……
樊噲的大手忽然一招,那些細針,竟然紛紛虛浮而起,飄在了外祖的身體之上。
而張道陵的手同時也是一揮,手中的細針之上,分化出了千千萬萬的針影,一時之間,外祖的身體之上三厘米處,盡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針影。
“三。”
張道陵開口,聲音平穩,不帶一絲波動。
“二。”
樊噲也低喝一聲,不再如之前一般玩味。
“一!”
二人齊聲一斥,兩隻手同時落下,細針以及那密密麻麻的針影就真的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紛紛落下。
噗。
千萬的針影,落下的時候卻隻發出了這一聲輕響。
樊噲長出了口氣,張道陵單手結印劍指:“收!”
千萬針影,消失無形。
而外祖的身上,此時一根針都沒有。
我愣住了,想問什麼,卻還沒來得及開口。
有一人比我快。
王尊。
“不對,那些虛影是什麼?先祖的書上沒有記載啊!還有,即便是針影消失了,原本的鋼針也應該還在啊,怎麼會消失不見?這……”
他問的第二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
鋼針的針影消失,但是原本的鋼針應該還在啊,怎麼張道陵這麼一聲“收”之後,一切都消失了呢?
樊噲嘿嘿一笑,張開了大手。
手中,一把鋼針。
“這……”
王尊瞪著眼睛:“這……不應該啊,書裏,書裏不是這麼記載的……”
“你說的書,可是《全生指迷方》?當然,我指的是你們家傳下來的那一本。”
王尊抬眼望向了張道陵:“你……你怎麼知道?不……不對,我說的不是那本。”
張道陵笑了笑:“先祖可是王貺?”
“不……不……”
“連祖宗都不認?”
“好吧,是……”
張道陵點頭:“那也難怪了。”
“王貺是誰?”
我奇怪了:“王貺是誰。”
“宋朝的一個醫生,普普通通。”
張道陵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王尊。
王尊一下又瞪起了眼睛:“不,我先祖很厲害的!”
“厲害嗎?厲害我怎麼沒聽過?”尹落英在一邊補刀。
“那……那是因為……因為我先祖謙虛!”
“謙虛?你先祖學醫於南京宋毅叔,結果學藝未精就出去招搖撞騙,是也不是?”
王尊又軟了:“好像……或許……”
“所以……”張道陵走到了王尊的對麵,“把你們家那本《全生指迷方》借我看看可好?”
“不可不可,除非……”王尊轉了轉眼珠子。
樊噲的大手拍了過來,砸的王尊肩膀一軟:“想學天女散花針是嗎?老子交給你。”
王尊吞了口唾沫,點了點頭。
王尊被樊噲拉走,臨走問張道陵何時需要那本書。
張道陵擺手說不急,反而是走到了外祖的身邊。
“現在,感覺可好?”
“相當不錯……”
外祖緩緩直起了身子:“張道陵,是你吧?”
“是我。”
“是你,你還找我幹嘛?”
“求個方便。”
此時他們之間的交談已經不像是之前一樣畢恭畢敬了。
知道了張道陵身份的外祖非但沒有變得尊重,反而開始愈加冷漠。
而張道陵,也沒有了之前的恭謹。
兩人之間的對話竟然充滿了火藥味,完全不像是恩人和被救者之間的對話。
這氣氛嚴肅,我甚至都沒敢問我的問題。
問關於王尊的問題。
“蘭斯洛特的事?”
“沒錯。”
“蘭斯洛特……有問題對吧?”
“沒錯。”
“那麼……”外祖抬頭,“和我有關係嗎?”
張道陵挑唇:“沒有。”
“那我為什麼要去幫你挑釁一夥殺人不眨眼的吸血鬼?”
“因為我救了你,”張道陵低下了頭,盯著外祖,“切爾先生,我救了你,所以……”
“所以我必須要幫你?”
“不,我是說,所以……”張道陵的手抬起,一根鋼針浮到了外祖的麵前,“所以我也可以殺了你。”
外祖和張道陵對視了很久,陳非拉了拉我的袖子:“裴音,他……”
“噓。”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著張道陵的身影,心裏猛跳。
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張道陵原本的預期了。
全是因為外祖認出了張道陵的真身,以及……他的態度。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是這個態度。
但是我知道,這對於我們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張道陵是個理智的人。
但是他的理智是建立在對自己計劃的絕對信心上的。
而現在……
我絲毫不懷疑張道陵這一針會不會刺下去。
我更明白,現在陳非如果多一句廢話,他的下場會是如何。
或許外祖還是張道陵計劃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在外祖的麵前張道陵會刻意收斂,但是陳非……
他隻是個橋梁而已。
如今已經過了河,拆橋什麼的,也未嚐不可。
陳非看起來並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他對於這個外祖倒是看重的很,連忙叫道:“張道陵,住手!別傷害我……”
唰!
一柄飛劍快若流星,襲向了陳非的麵門。
陳非還有話沒有完,我覺得他大概是想說“別傷害我外祖”。
但是……
他還有機會說完嗎……
鏘!
一聲脆響,陳非在這一聲之後倒地。
鮮血滴落。
“張道陵,淡定點。”
金子的雙手夾著飛來的劍,手中,鮮血不斷滴落。
陳非被嚇得癱軟在地,看來在死亡的威脅麵前,一切修養都隻是空談。
“我很淡定。”
張道陵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說出了這句話。
話畢,他手一招,飛劍消散於無形。
金子雙手滴著血,長出了口氣。
“沒事吧?”
我低聲問道。
金子搖了搖頭:“能讓他冷靜下來,比什麼都好。”
“切爾先生,你好好想想吧。或許我的出價不太對,但是生意就是有的談才有趣,不是嗎?”
張道陵衝著躺在床上,脖子上還懸著一根針的外祖笑了笑,然後帶著那根鋼針轉身就走了。
我看了看外祖,看了看陳非,看了看金子,最後望著張道陵走出去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金子大概是想要跟上我的,我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但是尹落英攔住了他。
“讓他們兩個解決就好。”
我聽到尹落英如此說道。
沒錯。
我們兩個解決就好。
張道陵現在……
應該很不開心吧。
當我追上張道陵的時候,他正站在之前我們聊過天的後院花園。
他還是背對著我,看著天。
“我,錯了。”
張道陵說道。
我沉默,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本來我是想要來安慰張道陵的,但是現在,我根本不知道安慰,怎麼開口。
安慰張道陵?這是一件很荒謬的事情。
他是個仙人,實力謀略智計在我們這些凡人看來都是近乎完美的。讓我這個遠遠……不對,讓我這個和他根本沒有可比性的渺小人類安慰他,無疑是讓螞蟻安慰巨龍。
“我……”
想了半天,我覺得還是應該說些什麼。
但是剛說了一個字,張道陵就轉過了頭看向了我:“我錯了。”
“不,其實……”
“裴音,你說……我是不是有好多弱點?”
“啊?”
我被問的懵了,弱點?張道陵的弱點?
讓我說,還真說不出幾個。
但是張道陵卻自己說道:“是啊,我有好多的弱點。虧我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結果算了天下唯獨沒有算進去我自己。”
他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布置的如此精密嗎?”
“什麼……精密?”
“從湘西,到H市,再到歐洲,再到之後的行動,我沒有和你詳細說完,但是你大概也明白我是個什麼思路吧?”
我點了點頭:“按照那首詩提示的地點,以及之前得到的情報,把和該隱虛偽分身有關的地點都探索完。”
“對啊。”張道陵忽然自嘲的笑了起來,“這就是我的弱點之一啊。”
“算的詳細不是好事嗎?怎麼……”
“不,這不是好事。這隻是因為我膽小,我害怕,或者說……”張道陵自嘲的笑道,“我慫。”
他說著,竟然直接坐到了地上,也不管自己現在穿著的是多麼名貴的衣服,也不管地上的泥土沙塵有多麼的多。
“你還記得嗎……不,你一定還記得,在我還是用白沐身體行動的時候,我曾經……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
聞言,我想起了那段往事。
那是第二個六月三日,當時出現的白沐實際上就是張道陵。
那時候,他欺騙了我的感情,然後狠狠的傷了我,甚至差一點就殺了我。
也正是因此,在第三個六月三日的時候我才會如此仇視白沐。
其實在第三個六月三日的時候,我就原諒他了。
因為我知道了他是為了什麼。
“記得吧,我當時急於毀滅整個血族,倉促的在原初之城降臨的那天將你擄走,險些釀成慘禍。不僅血族沒有毀滅,我布置了很久的計劃也都付之一炬。”
張道陵說著,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