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愣住了。
他僅僅是沒有說話而已,但是我能夠感覺到,那個與我對話的人,此時在發愣。
而且,這也在我的預料之中。
“你說……什麼?”
文森特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不是活膩了,不想要繼續生活,卻又舍不得艾琳娜嗎?”
“嗯……”
我笑了笑:“那好辦啊,你知不知道在華夏,有一種叫做奈何橋和孟婆湯的東西?”
“陰曹地府嗎?那的確和我們的地獄不同……”
“說起來也巧了,如果我沒有做夢,沒有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我或許還真的沒有辦法幫你,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想起了一些關於魔偶的事兒,還有某兩位亡魂在我和夜沐的幫助下成功輪回了,嗯……它們叫雲琅和肆兒,或許你沒聽說過。”
“什麼意思?”
一向平靜的文森特的聲音波動了起來,像是見到了美女的大色狼。
我笑道:“華夏有梁祝死後雙棲為蝶,也有很多流連奈何橋隻等一人的美好故事,你聽說過嗎?”
“你是說讓我死後在奈何橋等艾琳娜?但是……在奈何橋流連,我還是有意識的,和活著有什麼區別?而如果我喝了孟婆湯,又會忘記艾琳娜。”
文森特似乎是真的慌了,連語氣都格外淩亂,氣息粗長,像是特別激動。
“如果你們……在一起死去呢?”
“不可能,我不能看著艾琳娜赴死。”
“但是你總是想著艾琳娜活著如何,你就沒想到艾琳娜失去你之後如何嗎?她愛你,就像是張道陵和小狸一樣,你們相知相識雖然隻有兩百年,但是艾琳娜也跨越了上百近千年啊!艾琳娜在空間的夾縫,那種混亂的環境中度過了那麼久,為的不就是找機會讓你得以新生嗎?”
“我……”
我沒有給文森特說話的機會,繼續道:“艾琳娜費盡心血準備了這麼久,卻發現最後無法複活你,或者是被我打斷了複活,你能夠猜到她的心情嗎?我猜的到,因為夜沐就在不久前死在了我的懷裏,我知道那種心痛如絞的感覺。這還是因為我愛夜沐愛的不是很深。艾琳娜她愛您……至少比我深刻吧。”
“……”
我苦笑了一下:“所以,你還要留她一個人受苦嗎?”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支的辦法嗎?”
文森特歎了口氣。
“當然不,這隻是一部分,因為我知道你是不會接受的。”我說道。
文森特的語氣緩緩趨於了平淡,顯然對我同生共死的這個提議沒有什麼興趣了,他隻是回了一聲:“哦?”
“我問你,艾琳娜被該隱擄走的原因是什麼?從該隱的角度來說。”
文森特回道:“因為魔偶體質。”
“魔偶體質你或許不了解,但是我知道,因為我自己就是。我知道魔偶的優缺點,也大概能夠想到艾琳娜會受到怎樣的處置。”
“你是想說……殺掉艾琳娜還能幫她脫離苦海?算了,不要再說殺掉艾琳娜了,我做不到。我也不會看著你做出來。”
“不不不,我隻是想讓你死得其所。到時候,你和艾琳娜既可以一起雙宿雙飛,共赴奈何輪回轉世,你也可以幫艾琳娜攔下最後的痛苦,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們不出手,艾琳娜也……”
我奸笑了起來。
……
我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張道陵。
張道陵長出了口氣:“醒了就好。”
“你知道?”
“差不多。文森特應該是給你擴大了腦容量……有什麼條件嗎?”
我沒有太過訝異張道陵知道文森特的事情,我覺得憑借他深謀遠慮的個性和能力,恐怕一早就想了個大概。
“還好,就是……現在還不能說。”
我揉著頭從床上坐了起來,扭頭一看,張道陵,樊噲,張璃,白翎,都在這裏。
“三眼泉怎麼樣了?”
這麼多人在這裏,我立刻就轉了話題。
而那幾人不知道是被張道陵叮囑過還是什麼,絲毫沒有過問我昏迷的事情,白翎說道:“張道陵說差不多了,該隱的位置……應該在距離三眼泉三千米的地方。”
張道陵點頭:“我原本沒有發現,那三眼泉所昭示的,竟是土伯之位。”
“土伯?”
“土伯看守陰曹地府,虎頭牛身,晃著一對利角,而且還有三隻眼睛。”
我一愣:“三隻眼睛?你是說那三眼泉……”
“三眼泉隻是風水上對應著土伯的三目而已,並不是土伯的三目真的是三眼泉。”
張道陵說道。
白翎則繼續介紹:“而且關於土伯的傳說,恰好就是來自於蜀地。雖然巴蜀天府和湘西有一段距離,但是畢竟距離不算太遠,有蘊藏土伯風水的地貌出現愛你在湘西也不足為奇。”
“現在夜沐在這裏,而白沐還在對方那邊,對方那裏還有艾琳娜,該隱想要做什麼,我大概有了猜想了。”
“需要做什麼嗎?”
我沒有問張道陵知道了什麼,如果他需要我們知道的話,他自然會說的。
張道陵搖了搖頭:“你好好休息吧。”
說著,他帶頭起身走了出去。
其餘人自然不再留在屋內,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床上。
我沒有感覺到冷清,我知道張道陵的意思。
讓我一個人思考一下。
他知道我昏迷的原因,自然也知道我恢複了原來的記憶,他這是給我時間梳理。
我此時,卻在想別的事情。
那首詩。
“血月下的背叛了信仰的狼
忘川旁失去依靠的女皇
暗夜中消失又出現的城牆
你可曾見過嗎
你當慶幸你沒見過
死而複生的假貨
不該存在的魂魄
虛偽構造出的泡沫
你可曾遇到嗎
你當慶幸你沒遇到過
因為城堡裏的……
不一定是真正的王。”
這首詩不停地在我的腦海中盤旋,我對於那個告訴我這首詩的帶著怪獸麵具的黑衣人已經有了判斷。
那個人……應該就是他了。
既然是他,而且他和現在的該隱又顯然有矛盾,那麼他所說的,應該是有助我消滅該隱的……
要是換做記憶沒有恢複,我能夠想到的隻是幾點而已。
但是現在,結合之前的記憶,我已經能夠判斷出詩中的很多條了。
首先,背叛了信仰的狼是範海辛這個獵魔人,這個狼人,毫無疑問。
忘川旁失去依靠的女皇,女皇,指的當然就是艾琳娜。記憶不恢複我當真不會想到艾琳娜那個看起來傻呆呆的妞兒是血族的王後。
消失又出現的城牆,我開始曾經在古城池和原初之城中糾結,現在可以斷定,就是原初之城。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那人是誰,所以古城池根本不可能再是線索了。
死而複生的假貨,是文森特。他死了,現在又“活”了。至於假貨……自然是用了夜沐的身份。
不該存在的魂魄,夜沐曾經說過,他自己就是不應該存在的。當初我沒有恢複記憶還想不明白,現在聯係之前的記憶,我已經知道了。夜沐本身其實是白沐的影子,正常情況下當然不應該出現,但是他卻因為種種原因變成了能夠和白沐共用一個身體的魂魄。
虛偽構造出的泡沫,我一直感覺就是在那次尹落英的相親宴會上看到的女鬼,但是現在想來,那似乎並不和這件事情聯係,說起泡沫,我倒是又想到了另一個人。
白沫。
不是白沐,是白沫。白沐的姐姐……
不單單是因為她的名字中有一個沫,更是因為我在找回記憶後,覺得這個空間中的白沫出現的太過突兀了。
張道陵想必也發現了,隻不過他暫時沒有行動罷了。
至於那城堡裏的不是真正的王……
這是點出那人的身份,點出該隱的身份,更是將之前的詩句都串聯了起來。
我曾經以為之前的詩都是用來勸慰我的,告訴我最好不要碰到那些。
但是現在,我知道了這首詩的真正目的之後,我當然不會那麼想了。
這首詩忠告的,就是城堡裏那那個“不是真正的王”。
是警告他,告訴他最好不要遇到這些。
當然了,現在他貌似很倒黴的幾乎全部遇上了——如果泡沫我猜想的沒錯的話。
“隻不過……有什麼用呢?集齊七個人召喚神龍?”
我有些頭暈,光是想到這些詩句就夠殺死我的腦細胞了,何況再透過詩句研究怎麼對付那個“不是真正的王”。
現在想不出還好,還有時間。隻不過如果詩句真的和殺死該隱有關的話,還是盡快想出來的好。
看來……即便是不想知道該隱的目的,也必須知道了啊……
想著,我站起了身,走到了門口。
一開門,就看到了靠著門框的張道陵。
“我知道,你肯定會有很多問題。”張道陵說道,“進去說。”
於是我們又回了屋內。
“該隱的目的是什麼?和文森特,夜沐,艾琳娜和白沐有什麼關係?”
張道陵深吸口氣:“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告訴過你,在華夏擁有魔偶體質的男性,就有成為天師的資格。”
“嗯,我記得,你當時還說現在擁有的人已經所剩不多了。”
“沒錯,而白沐,就是其中的一個。”
“然後呢?”
張道陵指了指床上的夜沐,不對,應該是文森特的屍體:“他和艾琳娜的契合度,幾乎達到了夜沐和白沐的契合度。”
“你想表達什麼?”
張道陵看著我,緩緩說道:“我再告訴你最後一點,該隱當初創造魔偶,或者說發現魔偶這種體質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毀滅血族。”
我微微一怔:“我知道不是為了毀滅,但是……你知道他當初的目的是什麼嗎?”
“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