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六月了,但是畢竟沒有到離仲夏還早,晚上還是蠻涼快的,我穿著半截袖還覺得有些冷。
我看了看外麵還擺著攤的兩三家小吃攤,最後選了個賣雞蛋灌餅的。
我走了過去,發現那家的老板正在準備收攤。
“那個……現在還做餅嗎?”我問道。
老板是個中年男子,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收起來的一些家夥事兒給拿了出來:“做,要幾個?”
“來一個。”我說道。
伸手摸了摸兜,裏麵還有中午張道陵請我吃飯時剩下的錢。掏了幾塊錢的零錢,然後等著雞蛋灌餅做好。
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問道:“大叔,怎麼這麼晚啊?”
那中年男子一邊攤著餅一邊說道:“小姑娘你不是這裏的人吧,其實大叔我就住在後麵的住宅樓,兩步就到,晚上閑著也是閑著,就多擺了一會。你看那邊那兩家,也是和我一個小區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忽然道:“這邊聽說也快拆遷了吧?”
聽說這裏的小區也要改造,和我家所在的馨城小區一起拆除。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可不是。現在正在商量拆遷款的問題呢,其實政府不算黑,給的錢不少,但是那些當官的一說就直接給我們降了一百多。一平米一百多,我們家一百多平的房子,那就是一兩萬啊。”
這一兩萬在那些高官富商眼中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他們這樣的簡樸家庭來說,可就是一筆不小的錢了。
而且一戶一兩萬,一個小區少說也有百戶,那可就是上百萬啊。貪官隨便揮揮手,上百萬就進了自己的口袋,而老百姓辛苦一輩子,可能都見不到那麼大的數目。
“沒事的大叔,還可以再協商。”我安慰道。
大叔卻搖了搖頭:“如果不協商還好,一協商,我們這裏又要降價了。”
“為什麼?”我疑惑。
一般拆遷款都是靠協商慢慢磨出來的,怎麼還會有越來越少,越磨越降價的?
大叔將餅翻了個麵,然後道:“你知道這裏為什麼叫靈城路嗎?其實是有來由的。當初抗戰的時候,鬼子打到了這裏,那時候咱們市的周圍還全是農田,就現在這條靈城路附近繁華一點,算是個村兒。鬼子當時端著槍就進村了,把村裏人全都攆走,還砸了村裏的供奉的財神神像。”
“那神像其實不是普普通通的泥人,而是壓著某些東西的。聽再老一輩的講,咱們靈城路底下壓著一座古城池,如果沒有福神財神來鎮壓的話,城池裏的陰兵就會出來。那些鬼子打破了神像,陰兵借道,直接把他們嚇跑了。”
大叔灌好了雞蛋,若有所思的抬頭望著夜空:“當時村裏人回去之後,發現神像又完好無損了,陰兵也消失不見了,有人說是神仙顯靈,也有人覺得是小鬼子遭報應了。後來這事兒被傳開了,老一輩一直在傳靈城路鬧鬼,後來打擊封建迷信,這事兒也不讓說了。隻不過現在到了拆遷的時候了,管拆遷的那人舊事重提,一張嘴就是陰兵借道什麼的,說這裏不吉利,不會多給錢的。他還說再談的話,還會壓價。”
聽大叔說到城池的時候我就豎起了耳朵,因為我曾經在夜沐的口中聽到過一個名詞——原初之城。
難道這座所謂的古城池,就是夜沐說的原初之城嗎?
一邊想著,我一邊安慰了大叔兩句。
“好了,四塊。”大叔將雞蛋灌餅裝進袋子,然後遞給了我。
我把錢遞過去,和大叔道謝後向著靈城旅館的方向走去。
可是剛走兩步,我就發現不對勁了。
靈城旅館還是那個靈城旅館,隻不過……
它什麼時候距離我這麼遠了?
是我剛才記錯了?
我又走了兩步,可是隨著我的移動,靈城旅館甚至周邊景物都在移動,靈城旅館距離我依舊是那麼遠。
我嚇了一跳,這該不會是遇上鬼打牆了吧。
鬼打牆,鬼打牆……
我渾身一個激靈,光顧著出來吃了,竟然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鬼節啊!光顧著吃了,竟然忘了夜沐和張道陵千叮嚀萬囑咐的話。
真是……
雖然到現在為之我已經見識過很多不科學的事情了,看到鬼打牆也隻是最初被嚇到了一下而已,但是重點不是被嚇到,而是我不知道怎麼該出去。
隻不過……
我掏出了零之前給我的所謂的“名片”,然後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可是掏出手機之後,我才再次感覺到了絕望。
沒有信號!
天呐,這鬼打牆還自帶電子設備幹擾能力的?
這還怎麼玩?!
呼,看來是指望不上別人了。
我隻能繼續朝前走去,看著和我距離不變的靈城旅館。
這麼往前走顯然也不是辦法,因為我和靈城旅館的距離一直都那麼遠,走到累死我都夠嗆出的去。
我轉頭看了一眼身後,此時賣雞蛋灌餅的中年男子已經消失不見,而身後的景物竟然和我身前的景物一模一樣,就連那靈城旅館與我之間的距離都一樣大。
這還真的是鬼打牆啊……
讓我遇到鬼打牆,還不如直接讓我遇到鬼。
畢竟遇到鬼我好歹還能跑路,能躲進靈城旅館,現在想跑路都沒有辦法跑。
我隻能提著雞蛋灌餅立在那裏,不知道可以做什麼。
風,微微吹過。
樹葉的沙沙聲突然變得緩慢而富有韻律起來,就好像跨越時空,來自古代的吟唱一般。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棵立在路旁的樹。
雖然風在吹動,但是隻有那一棵樹是在隨著風而搖曳的。
其他的樹,都像是繪在那裏的壁畫一樣,任夏風吹拂,自巋然不動。
我盯著那棵樹,然後緩緩走了過去。
這棵樹是唯一不一樣的,難道鬼打牆就是要在這裏出去嗎?
這次沒有再像之前走向靈城旅館時一樣你進他退,我很輕易的就走到了那棵搖曳的樹旁。
這棵樹看起來非常粗壯,那嶙峋的樹皮上雕刻著濃濃的歲月氣息,沙沙的樹葉聲在我靠近樹後更加清晰,就像有人貼在你的耳邊呢喃一樣。
既然這麼走沒有出現鬼打牆的情形,那麼想必這棵樹一定是破解的關鍵了吧。
隻不過關鍵歸關鍵,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出去啊。
頗為無奈的伸出了手,摸了摸樹幹。
風,卻驟然停了。
沙沙聲,也忽然停息。
這種突然間的寧靜讓我的心髒都停跳了一下,風是不可能突然停止的,聲音,也是不可能突然消失的。
而當我抬頭望向樹冠時,令我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消失了。
或者說,正在消失。
從樹冠的邊緣開始,整棵樹竟然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擦除一般,自上而下漸漸消失在空氣之中。
不僅如此,旁邊的幾棵本就一動不動的樹此時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消失,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詫異的回頭,發現不僅是這一排的樹,就連身後的街道,街道旁的建築,所有所有的東西,除了這夜空之外,都被擦除了。
最後剩下的,隻有我腳下的一方土地,和漆黑的夜空。
空曠的可怕。
也寧靜的可怕。
沙,沙沙……
樹葉的聲音,在這一片寂靜中忽然響起。
即便我對於鬼怪邪祟之類的心理抵抗力已經提高了很多了,但是這突如其來的風吹樹葉聲還是成功的嚇到了我。當然,也僅僅隻是心裏猛地跳了跳。
畢竟都見過那麼多鬼怪了,我還有那什麼所謂的“抗性”,如果還會被一兩道聲音給嚇暈什麼的,那我也未免太弱了。
而且之前正在經曆鬼打牆那種靈異事件,精神一直高度緊張,每時每刻都在留意周圍的風吹草動,因此這麼一道聲響在我耳中也算不得來的太突然。
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正看到原本靈城旅館所在的位置附近,忽然多出了一棵樹。
一棵長成了的大樹。
然後多出了第二棵,第三棵……一棵又一棵的樹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了起來,不多時,那裏竟然成了一片樹林。
樹林之後,多出了一座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建築。
建築上的燈火伴著月光照亮了四周,似乎在引著我過去看看。
我低頭,發現地上原本的一方土地此時已經變成了綿延的土路,與樹林相連通著。
在月色的映照下,還能看到土路上稀疏的幾根小草。而土路的兩側,幹脆就長滿了這種綠油油的小草,細看之下還能看見發著微光的螢火蟲,頗為賞心悅目。
反正暫時還不知道該怎麼出去,幹脆順著這條路進去看看好了。
我邁步,走向了樹林那裏,走向了樹林後的建築那裏。
我有一種直覺,似乎這麼走,我就一定會出去一樣。
沿著土路向前走著,走到了樹林中。這時我才看到了土路的盡頭竟然與樹林後那建築的大門相連。
站在樹林中,我抬頭望著那座令我感到震驚的建築。
高聳而古色古香的城牆,寬敞而緊閉著的大門,城牆上穿著鎧甲提著燈籠來回走動的士兵,這……
這是在拍戲?
顯然,這不是在拍戲。
跟著夜沐和張道陵混跡,我也聽了一些關於妖魔鬼怪的東西,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像張道陵今天中午時為了防止學校內的學生看到夜沐等人打鬥所布置那什麼“結界”差不多吧。
現在看到的,應該也隻是幻覺。
隻不過我依舊不知道該怎麼破。
不知道歸不知道,幹等著也不是辦法,我想了想,最後還是走到了城門前。
可能是因為時間太晚的緣故,現在的城門是緊閉的。
看著這高高的拱形大門,我並不覺得敲門會有用。
我還沒有能讓城樓上的士兵聽到我敲門聲的手勁。
我嚐試著推了推門,發現也完全推不動,好吧,我連敲門的手勁都沒有,就更不用說推門了。
就在我準備衝著城樓上大喊時,城樓之上倒是先傳來了怒喝:“什麼人!”
聲音之大,之威嚴,之有氣勢,著實讓我驚到了。
但是現在貌似就是我解釋的時機了,於是我再次抬頭,準備大喊。
可是我還沒喊出聲,身後又有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搶先回答了城樓之上那人的問題。
“錦衣衛副統領紀綱,奉皇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