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一點,還差一點……
這已經是第三次嚐試了。
之前兩次全部以身體擁抱地麵收尾。
隻不過這一次我的運氣顯然要好一些,至少現在都快摸到縫隙那裏了,我還沒有掉下去。
不過我可不敢因此就掉以輕心,要知道爬得越高,我就摔的越慘啊!
我這時候要是一分心,一失足,那就相當於從三米高台上摔下去啊,想想都疼。
我小心翼翼的伸著手,準備去抓縫隙那裏。
快了,快了……
馬上……
夠到了!
不僅如此,我握住的地方還很穩定,不會輕易鬆動掉落。
太好了!
我長出口氣,準備竄上去。
啪嗒。
一聲輕響從地上傳來。
我很熟悉這種聲音,就是土塊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借著白沐之前留在這裏的幾張燃燒的黃色紙條,我看到了地上那塊小土塊。
這高度俯視,也有一種提心吊膽的快感啊。
我深吸口氣,不再去看腳下,而是望向了頭頂,望向了那條縫隙。
可就在我抬頭的那一刹,令我驚恐的一幕,出現了……
一根蠍尾。
一根蠍尾,此時就在我頭頂的土壁上露出頭來,而且,正在不斷的往下鑽!
我嚇得渾身一個哆嗦,手一滑,竟然沒有抓住縫隙的邊緣。
而我整個人,也因為重心不穩的緣故,從土坡的最頂端跌下。
最恐怖的,不是我落下的高度。
而是,那緊隨我身體刺來的蠍尾……
我當時,或許還有意識。
不過,我寧願我沒有意識。
如果沒有意識,我就不會聽到腳步聲。
聽到白沐,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以及,他的一聲輕笑。
刺痛耳膜,刺痛心靈……
“啊!”
……
我再次醒來時,眼前是一片漆黑。
身上很痛,像是被貫穿了一樣。
貫穿?!
我猛然間清醒了大半,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
胳膊動一下,都疼得要命。肩膀處似乎被束縛住了一樣,難以作出大幅度的揮動。
但是還好,肚子沒有被穿個大洞。
不過那根蠍尾分明……
“歡迎你來到我的寶庫,貪婪的小偷。”
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在黑暗中傳來。
我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來源,聲音就好像從四麵八方傳來一樣。
我想要從地上站起來,但是每動一下,身子就會疼得不行,貫穿一樣的疼。想要直起身子,簡直是癡人說夢。
“愚蠢的小偷因為貪婪落入了死亡的陷阱,卻還在為了貪欲而掙紮嗎?”
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中似乎帶著嘲諷。
我想要說話,但是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隻能勉強發出“喝,喝……”的聲音。
蒼老的聲音顯然沒有為我這幾聲“喝喝”而停止,他繼續道:“下麵,用最熱烈的狂歡慶典,來將小偷的靈魂,送給撒旦吧!”
呼!
火焰升騰。
周圍瞬間變亮,讓我看清楚了四周的環境。
以及我自己的處境……
這是一片沙土地,一片圓形的沙土地。土地的邊緣搭著一支又一支火炬,將這裏照的很亮。
我躺在沙土地上,四肢都能動。
也僅僅隻有四肢能動了。
因為我的四肢連接軀體的關節那裏,都被繩子綁在了地上。
所以雖然四肢能動,我卻無法從地上站起來,隻能躺在那裏。
沙,沙,沙……
一聲又一聲輕微的響動,從四周傳來。
我扭過頭想要去看看是什麼,卻發現我的視角根本看不到遠處的地麵。
“小偷,想要知道是誰送你上路嗎?是這世上除了蝙蝠之外最可愛的生物啊!來吧,來吧,來吧,我的寶貝們,將你們的午餐,獻給撒旦吧!讓你們最狂熱的狂歡,喧鬧地獄吧!哈哈哈哈!”
蒼老的聲音笑了起來,笑的很瘋狂,就像是瘋了一般的邪教徒一樣。
而隨著沙沙聲的不斷逼近,我也看到了他所謂的“寶貝”們。
“喝……喝!”
我想要尖叫,想要呐喊,卻都化作了一聲又一聲的“喝喝”。
心頭的恐懼與惡心,已經滿溢出來了。
蠍子,蠍子!
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蠍子。
這些蠍子都很小,甚至比平日裏抓的蠍子還要小,但是……
那密密麻麻的數量,真是看一眼都會讓人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打顫。
我目能所及之處,無論左右,都已經被這些密密麻麻的生物給占領了。想來我的頭上和腳下,也如是吧。
心頭的恐懼,在迅速的攀升。
我已經,能夠預想到結果了。
屬於我的結果……
我的眼中,此時已經充盈著淚水了。
害怕,害怕,害怕。
還有一種,名為痛苦的東西。
心痛。
被背叛的心痛。
我想起了那陣腳步聲,和那聲玩鬧似的輕笑。
白沐……
白沐啊!
啊!!!
心裏,太悶了。
我被背叛了,毫無疑問,我被背叛了!
白沐,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針對我,但是毫無疑問的,他把我一個人,丟在了這裏……
沙沙,沙……
蠍子的足翻起沙土,一步步的前行。
我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背叛……嗎?
算得上是背叛嗎?
不,我們僅僅相識了一天啊。
不管他和夜沐說的多麼天花亂墜,在我的記憶中,我確確實實隻和他們相識了一天啊。
你還指望相識一天的人,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候犧牲自己就你一命?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換做我,我也不會吧。
畢竟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啊……
對吧,白沐。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和吸血鬼比起來,你,更冷啊……
我的胳膊,似乎被什麼東西蹭到了。
我知道這是什麼,即使不睜眼睛,我也知道。
但是我,不想知道。
如果能夠咬舌自盡,我寧願那樣死掉。
但是就連牙齒,我都無法完全閉合了。
“喝……喝……”
誰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呢?誰又能聽見我在說話呢?
或許……隻有沙子和蠍子,能聽見了。
噗。
輕響傳來。
我聽見的,卻隻有我自己的哭號。
聽到自己的“喝喝”。
痛,好痛。
大概是蠍子的尾巴紮進了我的胳膊,痛點很小,但是,真的很痛……
不對,是好痛。
“喝……”眼淚瞬間又奪眶而出,即使我閉著眼睛,即使我瘋狂的搖著頭。
直到我的右臂上傳來了同樣的痛苦,我才意識到,剛剛被蜇的,僅僅是左臂而已。
而已……
“喝……”
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下一下的穿刺在我的胳膊上,然後,是腿上。
沙沙,沙沙。
死神們沒有停止他們攻伐的腳步,我的痛苦,也沒有停止。
每一次被蠍尾刺中,我都在承受著兩份痛苦。
肉體上的痛苦,以及精神上對於白沐的恨。
不,與其說是對白沐的恨,不如說是恨自己。
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太容易相信別人。
蠍尾就像是鞭笞,每一次,其實都抽打在了我的內心。
如果能出去,如果能活著,你會改變嗎?裴音?
我的神誌已經開始有些模糊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問我自己什麼。身體似乎已經麻木掉了,從胳膊,從腿,從腹部,從臉,從大腦。
會改變嗎?會改變嗎?
會,當然會。
“喝……喝!”
當某隻蠍子的蠍尾刺在我的喉嚨上時,我的聲帶大概已經喊到破碎了。
至少我的聲音已經破碎了。
身上已經被那些足給覆蓋滿了,我現在就算是想要睜眼,都做不到了。
我的眼球連帶眼皮,大概都已經被刺穿了吧。
真的好痛,即使被麻木了,即使我已經快瘋了。
我依然覺得好痛。
讓我死也好,讓我昏迷也好,無論如何都好。
但是,這似乎僅僅是一種奢望。
就連昏迷,都做不到啊……
我再次張嘴嘶吼,嘴裏卻似乎進入了什麼東西。
它冰涼而光滑的軀體穿過了我的嘴,進入了我的喉嚨。
“喝……呃!!!”
即使我的眼睛已經無法看到了,我還是下意識的翻開了眼皮——雖然被釘在眼皮上的蠍尾給攔住了。
痛,好痛!
好痛……
“嗬嗬,就連撒旦都不收下你的靈魂嗎?肮髒的小偷。”
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的身上,此時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
我的身體,似乎都已經不存在了。
但是偏偏,我還沒有死。
我竟然……還沒有死。
我,還活著。
即使發不出一個音節,即使看不到任何東西,即使連聽到的聲音都是模糊的。
我,卻依然活著。
“小偷的歸宿本應該是死亡,可你卻不會死亡。”蒼老的聲音在我耳中已經和那些“沙沙”聲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我能聽懂罷了。
“既然撒旦不收容你,那麼我這裏也不會留下一個可恨的竊賊了。我的寶貝們,將帶回你們的巢穴吧,讓她的肉,成為你們今天中午的加餐。既然靈魂撒旦不收,那麼肉體毀滅成齏粉,也是一樣的。”
蒼老的聲音說完,還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已經做不出任何反應了。
連搖頭,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我,這次就要死了吧。
被那些蠍子吃掉,我就能死了吧。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啊。
我受不了了,無論怎麼樣都好,讓我解脫就好……
“去吧,我可愛的寶貝們,去享受,去撕裂,去吞……”
蒼老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了。
他大概,是想要說吞噬的吧。
片刻後,我知道了他聲音停止的原因。
“音音,對不起……”
這聲音,很熟悉。
很熟悉,很熟悉……
是誰的聲音呢?是誰的呢……
在我的耳朵裏,聽到的,就隻有沙沙沙啊……
“喝……喝……”
你是誰呢?
你能不能,告訴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