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敘舊

“附在你身上的器靈,就是一個還未成形的殺器器靈,為了喂飽自己,他開始了殺戮。”張道陵緩聲說道。

“那它為什麼要附在我的身上,而且……”我猶豫了一下,之後問道,“而且它是不是‘黑無常’?”

沒錯,黑無常。

從這器靈的頭發纏在張道陵手上的那一刻時,我就想到了這件兵器。

它纏住張道陵手指的樣子,和黑無常縛到人脖頸上時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

張道陵看了我一眼:“你竟然知道黑白無常的關係?也罷,知道便知道。沒錯,剛才的器靈正是‘黑無常’。”

我繼續問道:“原因呢?纏上我的原因。”

張道陵看著我:“我倒是要問問你,‘黑無常’一向是跟著它的白無常走的,為何這隻卻跟著你,還附了你的身?你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靈異的事情?”

張道陵說這句話時,嘴邊卻掛起了一抹笑。

令我摸不到頭腦的一抹笑。

摸不到頭腦,我也便沒在多想,隻是微微一汗,畢竟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靈異事件可多了去了。

且不說穿越之前,好吧,就連穿越也算一件靈異事件。光是從這次再穿到六月三日後,就先遇到夜晚奇怪的夢和無常索命,再是雲琅和肆兒的事情,然後是夜沐同樣穿越,每一件都是靈異。

但是牽扯到黑無常的……

貌似沒有吧。

如果真的說能和黑無常扯上關係的,大概隻有雲琅和肆兒那件事中,邪魅男子的武器了。

邪魅男子雖然一身紅衣,並不是白無常,但是那手中的鎖鏈應該是黑無常沒有錯。

但是從時間上來說,我第一次見到無常索命是在上周周六,而遇見雲琅和肆兒卻是在昨天,時間不對,應該不可能。

那,究竟是什麼呢……

我漏算了什麼嗎?

“你有沒有考慮,這把黑無常其實就是屬於你自己的呢?”張道陵輕輕問道。

“屬於我自己?”我愣住了,我又不是白無常,哪裏來的黑無常用,“不可能吧。”

張道陵笑了笑:“有什麼不可能的,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靈魂先天就與身體的契合度不高,很容易被鬼上身。但也因為魂魄和身體之間聯係薄弱的關係,這種人的體質陰盛陽衰,極容易看到實力強大的鬼。這些人會用力記得能力幫那些徘徊在世間的鬼魂們還願,以讓他們早日度入輪回。這種人,被稱為……”

“天師。”

他眯著眼,輕笑道:“我就是一名天師。天師除了靈魂與身體契合度不高之外,還有一種特點,那就是他們的‘器’。”

他說著,手裏突兀的多了一柄長劍:“這就是我的器,而那黑無常,說不定也是你的器呢。隻不過是不適合你的。”

而我此時,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甚至聽他後麵幾句話都聽的模模糊糊的。

“靈魂先天就與身體的契合度不高”、“很容易被鬼上身”、“陰盛陽衰”、“極容易看到實力強大的鬼”。

這些話穿在一起,讓我想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種血族的聖器。

更是一種體質。

我和艾琳娜都有的體質……

魔偶!

沒錯,張道陵描述的天師,和血族聖器之一的魔偶是何其相似!

但如果按張道陵這麼說,天師就應該和魔偶一樣都是女的了啊。

他這個男的是什麼鬼!

還是說……

“哦,對了。說起來我這兩天剛剛聽說一件事情。”張道陵又笑著開口,他眯著的眼睛中閃動著讓我看不透的微光。

“什麼事情?”我問道。

張道陵坐回了太師椅,整了整衣服道:“在西方,男性有這種體質一般沒什麼特殊的,但是女性如果出現這種體質的話,貌似被稱為魔偶呢……”

果然!

果然是魔偶。

但是……

我望向了眯著眼睛坐在那裏的張道陵,他英俊秀美的臉上泛著微笑,隻是眼睛依然眯著。

但是他此刻提起魔偶,真的隻是巧合嗎?

我的心裏,沒底。

我並不認為天下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我前一秒想到,他後一秒就能說出來。

而且他眯起的眼睛,很危險。

我此刻竟不敢與他多談,問道:“現在,還有事情嗎?”

張道陵擺擺手:“沒事倒是沒事了,但是你不想和我敘敘舊嗎?”

“我和你有什麼可敘舊的?”

張道陵依舊眯眼笑著:“是嗎?你看著這兩把椅子不覺得眼熟嗎?”

椅子?眼熟?

我望向了兩把太師椅。

很古舊,但是做工很精良,雕花精致,隻是看著……這麼眼熟呢?

張道陵的聲音忽然傳來,與之前的清越略有不同,他的語氣變得很溫和:“還沒想起來嗎……”

“音音……”

轟!

我的腦海裏一下就炸開了鍋。

而同時,我的心也涼到了冰點。

這種熟悉的溫和語氣以及稱呼,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而我,也想起了這兩把太師椅眼熟的原因。

“白沐……”

白沐,就是白沐!

當初白沐剛剛搬到我家時,說是怕我看見鬼,因此在我的房間裏擺了一堆法器和兩把太師椅,說太師椅是古器,能鎮住妖魔。

眼前這兩把,與當初那太師椅何其相似!

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張道陵歪著頭,臉上的笑意不變:“我叫張道陵,不叫白沐喲。”

跑。

這是我當時產生的唯一的念頭。

不去追究當初的白沐為何在這裏,不去想當初的白沐為何會變成現在的張道陵,我考慮的隻有一個字——跑。

當初那白不群的智計和老謀深算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我知道他的性格,現在,必須跑!

我轉身便跑向了門口處,用力的拽了一下門。

沒開。

“開門,開門啊!開門!”

我一邊大叫著希望外麵的人能夠聽見,一邊用力的拽門。

雖然無濟於事。

門外,沒人回應。

一個人都沒有。

“別叫了,那話怎麼說來著……嗯,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就你的。”張道陵悠閑地聲音從身後響起。

我顫抖的回頭,卻正對上一雙眯起的鳳眼。

張道陵,就貼在我的身後。

“你想做什麼。”

我後背緊緊地靠著門,盡量與張道陵保持最遠的距離。

“做什麼?我當然什麼都不會做。嗯,好吧,我給你道個歉。”張道陵一隻手穿過了我的頭發,按在了門上,幾乎將我圈了起來。

我吞咽了一口唾沫,當初白不群的種種算計浮現於腦海,心中越發的恐懼,低聲道:“放我走……”

張道陵低下了頭,他的長發垂到了我的臉上,有些癢。

“放你走自然會的,但是我要先道歉啊。那天在原初之城是我不對,我有些過於激動了,對你,嗯……下手可能重了些,請原諒。”

我垂下了頭,眼睛卻緊緊地閉著。

他,隻為了這一點道歉嗎?隻是為了身體上的傷害而道歉?

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完了吧,放我走吧。”我低低的說道。

張道陵身處另一隻手,拂上了我的臉,我嫌惡的側開頭。

他好聽的聲音傳來,隻是在我聽來確是如此的刺耳:“你看起來不原諒我呢?不過你和現在這個白沐倒是關係好的很呢。看起來不那麼恨了呢。”

我轉過頭:“他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當初我也穿著那身皮囊,現在他也穿著那一身皮囊,一樣的外表。如果你想說內在不同的話,那個懦弱的懦夫,能和我比?我當初對你不比他對你好?你現在能和那副皮囊過得很好,就原諒不了我?”

“我說了你們不一樣!”我縮著身子蹲到了地上,隻是想要離張道陵更遠一些。

“至少他,不會去算計我……”

“……”

沉默。

良久之後,張道陵的聲音再次傳來:“算計嗎……原來你是為了這一點而不原諒我。好吧,我確實算計你了,但你是我什麼人?是我朋友?是我女人?不,你是魔偶,能給原初之城帶來災厄的魔偶!雖然我也是才知道魔偶是一種體質而不是一種器具的,但是你是魔偶這一點是確確實實的。如果你覺得我借你的手去抹殺血族這個害人不淺嗜殺成性的種族是錯的的話,那我就是算計你了。”

我的心,在抽痛。

我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我早就不把當初那個白沐當作自己的親人了,但是當初的他為我擦淚的情景,卻一遍一遍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越想,心越痛。

他剛剛說的什麼?“但你是我什麼人?是我朋友?是我女人?,不,你是魔偶。”

“原來我,在你心裏連朋友都算不上嗎……”

我抽了口氣,輕輕說道。

隻是聲音,因為落淚抽泣而變得有些斷斷續續。

張道陵輕笑:“朋友?咱們當時才相認了不過三四天,你若是覺得三四天就能建立起友誼,那我隻能說你太天真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每個字都像是在嘲笑我:“你知道,我活了快兩千年了,卻幾乎沒有幾個能算得上朋友的,而我每一個朋友,無不都是我花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去結交的,那才是我的真朋友。”

“是啊,你活了快兩千年了……但是我這一輩子可能都沒有百歲的壽命。我沒有爸,沒有媽。有的隻是住在我隔壁租給我房子的兩個房東。他們人很好,把我當成女兒看待,他們也是我唯一的親人。而在學校,我被孤立,被嘲弄,沒有一個真的朋友。”

我抬手,用手指輕輕的擦了擦眼角,隻是擦不幹淨。

“那些女生欺負我,我忍讓。其中確確實實是有我害怕她們家世的關係,但其實我隻是希望我能和她們熟悉一些,能夠有一天和她們成為朋友。但無疑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