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殺人,這不在於你,而在於證據。現在雖然找不到物證,但是醫院裏據說有很多人證。而且在這間審訊室裏也安裝有監控,你是如何殺人的,我們總會知道的!所以你最好痛快一些,為自己減刑。”局長平靜的說完,便招了招手,手下立刻會意,拿來了一架DV。
“這台DV上,有我們同誌剛剛在監控中截出來的畫麵,就是你殺害王鵬隊長的那一段,你說,你是招供,還是想要看看?”
他的語氣,依然毫無波瀾。
我深吸了口氣,強壓下心底的壓迫與不適,張口道:“看DV吧,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白沐,快點來!
局長看了我一眼,隨後點了點頭。
DV被接上了一台投影儀,正打在了空牆上。
而當DV開始播放的時候,我的心,徹底鬆了下來。
沒錯,徹底鬆了下來。
因為這一段視頻……
沒有聲音!
沒有聲音,隻有花麵。
這證明什麼?這就證明我對王隊偷偷說的那句“殺了你……”就絕對絕對不會有人聽見了,不會有任何人聽見。
自己,不會暴露了。
鬆了一口氣的我,又一次窩在了椅子裏。
我看了一眼局長,他正眯著眼睛看著牆上的投影,一邊還問著旁側的刑警:“為什麼沒有聲音?”
刑警啪嗒啪嗒的跑了出去,一會後又啪嗒啪嗒的跑了出來:“監控室裏管著聲音的那個開關當時沒有開。”
“為什麼不開?”局長的眉頭皺起,終於不再一派淡定。
“他們說……嗯……”刑警顯得支支吾吾,似乎要說什麼,又不敢說。
我在一旁看的好笑,當真想說就大大方方地說,不想說就提也不提,如今這樣遮遮掩掩,反倒更惹人生氣。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局長此刻臉上的煩躁之意更濃:“廢物,說!”
“局長,是……是因為……”刑警俯下身去,貼到了局長的耳朵邊。
我聽不見了,幹脆也不想著去聽了,所謂好奇心害死貓,萬一聽到不該聽的,就真的不可能活著回去了。
啊,我我突然發現我今天懂得真多,真成熟。和平常膽小的自己完全不同了。
在心底裏,我給自己今天的超常表現點了個讚
“混賬!”
捶桌子的聲音突然在身前傳來,一看,那局長原本的淡定已經蕩然無存,他轉頭看了我這邊一眼,我立刻扭頭裝作看一旁的投影的樣子。
“通知這個局子裏所有人,明天全都給我去市局開會!”局長說道。
“是。”
我繼續扭頭看一旁的投影,忽然心裏一緊。
到了,就是這兒。
現在的投影上,那王隊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前,然後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臉上。
而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地上。
“倒回去,放大,重放!”局長叫停。
旁邊的警員立刻將DV倒了回去,並把投影放大。
“能看出什麼嗎?”局長問道。
旁邊幾人紛紛搖頭:“沒有看出任何問題。”
此時,鐵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子走了進來:“陳局長,王隊的屍檢出來了。沒有外傷,初步檢測是心肌梗死。至於是不是中毒,還需要解剖,需要的時間長一些,而且王隊的家屬不同意解剖。”
陳局長皺眉,揮手讓那人下去。
這一切我看在眼裏,聽在耳中,倒是覺得這陳局長可能是個靠譜點的,至少分析屍體分析證據,不是胡亂的抓人,屈打成招。
“你能看出什麼嗎?”
這句話,是陳局長對那個林醫生說的。
林醫生搖頭:“這種錄製拍攝過的,是看不出東西的。”
東西?
我想到了他能給我開偽眼,大概他也是個和當初的白沐一樣的道士吧。
“沒用了,關掉吧。如果有聲音……唉……”
陳局長微歎了口氣。
我也鬆了口氣。
這個陳局長很靠譜,是靠事實說話的,而現在什麼證據都證明不了是我下的手,那他隻能幹瞪眼了。
這麼說來,王隊死的還真是很是時候呢……
就在我這口氣剛剛鬆下去的那一刹,之前出門的那個穿著白大褂的女子又走了回來,將一根筆狀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陳局長,在王隊的身上找到了錄音筆。”
錄音筆!
這三個字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頭。
該死!哪裏來這這東西!
白沐你到底行不行啊,這裏麵要當真錄下了音,我可就沒法洗脫嫌疑了!
陳局長拿起了錄音筆:“你們這個小小的分局,真是自欺欺人啊。不過他臨死也算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
說著,他按下了錄音筆的播放開關。
“姓名?”
“裴音。”
……
一長串無用的錄音,一點一點的將我的心提起。
快到了,快到了。
“啪!”
這是他的手打在我臉上的聲音。
“有啊,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
我的聲音,清晰的回響在了這昏暗的小屋中。
“殺了你……”
“你!”
錄音中,忽然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嗡鳴,然後就是小李慌忙的叫喊。
陳局長按停了錄音筆,看向我的眼神已經變成了嚴肅和認真:“裴音是吧,你還有什麼說的?雖然暫時查不出你的作案手法,但嫌疑人,憑借你說的那一句話就能判斷了!”
我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
證據在前,無話可說。
拖,也沒得拖了。
白沐啊,你太不靠譜了。
“帶走,帶去市局!這件事情關係不小,而且你們這裏……我不放心!”
陳局長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跟著他的幾個警察。
然後他便先一步走出了審訊室,我也被幾個滿臉尷尬的警察帶出了審訊室。
他們的尷尬顯然不是因為我。
大概是因為陳局長那句“我不放心”吧。
“等一下!”
一聲溫和而不怯懦的大喊,從外麵傳來。
陳局長走在前麵的身形一頓,我們也停了下來。
我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仰頭望向了這長長走廊的那一頭。
白沐!
他匆忙的跑了過來,走到陳局長麵前時鞠了個躬:“陳伯伯,家父說多日不見,有空可以去家裏坐坐。”
我看不清陳局長的表情,但我能聽見他的話。
“你和這個女孩什麼關係?還要叫動你的父親來幫他?”
“額……沒,沒什麼關係,我隻是覺得她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什麼她都沒有做,不應該被冤枉。”白沐連忙回道。
看起來,這倆人還認識?
但我心裏並沒有為這一點而高興,我可沒有指望他們會因為關係戶而放了我。這個陳局長能不顧王氏集團的經濟實力秉公辦案,自然也能無視白家依法執政,更何況現在可以說是證據確鑿,就算是再認識,我也難以脫身了吧。
“冤枉?什麼都沒有做?”陳局長的冷笑傳來,“剛剛公安分局的王鵬王隊長死了,死在了審訊室,死在了裴音的麵前,而視頻音頻所有證據,都能指出殺人者就是裴音,你說她是冤枉的?證據難道會說謊嗎!”
白沐詫異的看向了我。
我無奈,點了點頭。
白沐沉默了。
顯然,他也是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周旋的餘地了。
他跟在了王局長的身後,一起出了分局,一起上了車。
車上,一個警察坐在我左邊,而右邊則是那個林醫生。白沐一直沒有說話,顯得悶悶不樂的。
“小高,那個錄音筆拿出來,有個疑點,我要再聽一下。”林醫生忽然叫了一下坐在我旁邊的警察。
那警察立刻掏出了錄音筆,交給了林醫生。
這林醫生到底是什麼來頭?不僅能出現在審訊室,能在一個局長麵前發言,現在看來連普通警察似乎都認得他。
被一個單位的高層認識很容易,但是不是每一個被高層認識的人都能被下層員工認識。
這是層麵和地位的問題。反過來說,一個在下層員工中很吃得開的清潔工,丟到老總麵前,老總甚至都認不出這是他的手下。
能被高層和下層都認識,那這林醫生……
再聯係他在醫院的影響力,我越發猜不透這林醫生了。
但現在,我貌似應該擔心我自己吧。
他打開了錄音筆,然後快進到了王隊臨死的那一塊兒。
“殺了你……”
“你!”
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然後是那段刺耳的噪聲。
林醫生又拿起了錄音筆,將錄音倒了回去。
“殺了你……”
“你!”
噪音。
一次一次的倒帶,一次一次的聽。到了後來,他連前麵我和王隊的對話都不聽了,直接聽那段噪音。
那段噪音,有什麼問題嗎?
我是聽不出來的。
但是林醫生,顯然是聽出來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錄音筆,看向了開車的陳局長:“叔叔!現在去我師父那裏,立刻!我大概猜到事情是怎麼回事了!”
林醫生的聲音,有些顫抖。
陳局長沒有說什麼,但是掉頭的車頭,卻表達了他的意思。
我對這個林醫生,更加感到奇怪了。
能夠指示局長級別的……會是普通人?
而且他說,他猜到這件事是怎麼回事了?
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好吧!
車在街道上飛馳,因為是警車,闖紅燈也沒有關係。
大概三十分鍾後,警車沿著一條土路駛出了城市。
周圍,是一片荒涼的土路
“這裏是?”我問道。
車,停在了一處小屋前。
林醫生下了車,將我也扶了下來:“我師父家。”
“你師父?住的這麼偏僻?”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片黃土中就這一間小屋子,住在這裏做什麼?
忽然胳膊上似乎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一看白沐此刻擠開了原本林醫生的位置,也將林醫生扶著我的手給掰開了。
我忽然很想笑,白沐這是在吃醋?
真是可愛。
林醫生更是直接笑出了聲:“小小年紀不學好,學別人談戀愛?”
“咳!”
白沐輕咳一聲,低下頭沒有說話。
隻是他的手,還在抓著我的胳膊,沒有鬆開。
林醫生也沒有調戲白沐的意思,一邊向小屋走一邊說道:“我師父如今在參悟出世,幾乎不接觸人氣。所以到這裏來住。”
“離城裏這麼遠,周圍也沒個村,吃飯都麻煩啊!你師父自己種菜嗎?”
叫做小高的警察很是疑惑,於是問道。
“我師父啊……”
林醫生發出了低低的笑聲,似乎在嘲笑我們的無知。
“我師父已經近百年沒有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