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完這幾句話之後,我的心就沉到了穀底。
還是墜著石頭沉的,速度飛快。
我完全知道,說出這幾句話的後果……
如果說之前,那些學生的暈倒雖然會懷疑到我,但是矛頭不會直接指向我這裏,沒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下,警察也不會對我怎麼樣。頂多為了賣王雯雯的王家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數落我幾句。
但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對王強說出了那樣威脅的話,而王強也被白無常索了命。
那這一切,就確確實實與我脫不開關係了。
因為有人看見,而且因為……這人是王強!
本市有名的大富豪,王氏集團的創始人,青雲高中的校董之一,財力撼動本市的商界。
完了……
“爸!”王雯雯突然大叫了起來,撲到了王強的身上。
“王強,王強!”旁邊王強的夫人也在不停地哭號。
而我清楚的看到,周圍那些小太妹的家長們,此刻看我的目光也變得非常非常恐怖。
他們恐怖,同時,令我恐怖。
他們恐怖我,我,恐怖他們。
“怎麼了!”之前那個醫生又走了出來,見到趴在地上的王強立刻急了起來,“發生了什麼!”
“是……是她!大夫,是她!她把我家那口子給咒死了啊……”王強的夫人痛哭道。
醫生眉頭微挑:“別胡說,哪有把人咒死的!快起來,我看現在還有一口氣,應該有救。”
醫生說著,一把扒開了趴在王強身上的王雯雯,蹲身檢查了一番,立刻叫來了周圍的護士:“手術室有空著的嗎?現在,立刻!”
旁邊的護士一個個都傻愣愣的,其中一個看起來最年輕的妹子說道:“李大夫,雖然你現在是外科的主任,但是家屬沒有簽字,而且沒有提前的預定,怎麼能動手術?”
“我說,立刻!”李大夫的語氣,冰冷了起來。
那個小護士被嚇得渾身顫抖,隨後立刻點了點頭。
他冰冷的語氣,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夜沐。
王強終於還是被送到手術室了。
“你說這李主任也太無視咱醫院了吧,上次是直接動用特級病房,這次是不經批準開手術室,不知道院長怎麼會讓這樣的人做主任!”那個被嗬斥的小護士走過我身邊,低聲喃喃。
旁邊的護士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輕聲道:“那可是李副院長的孫子,而且據說是什麼神醫林平的徒弟!還有什麼什麼學位,反正咱們是惹不起啦!”
小護士的麵色一變,隨後才頗有些不甘的說道:“什麼神醫,都是民間的嘩眾取寵……”
她們說著,一步一步走遠。
走廊裏,陷入了沉寂。
王雯雯和王強的夫人此刻在手術室的門口,不在我們旁邊,那些家長們的眼神均是不善,但看來沒人想要做出頭鳥,先揭了我。
之後我發現,我還是想的太天真了。
“誰是裴音?”
帶著大簷帽的,穿著警服的警察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來,將走廊擠得滿滿的。
怪不得沒人要討個公道之類的,原來是報了警了。
我無奈的站了起來,心中暗歎,這是要進局子了?
雖然知道他們是找不到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我所為的,但是眾目睽睽之下我說了那樣的話,而王強也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我“咒死”,光靠這麼多人證,我這牢獄之災估計就跑不掉了。
想我裴音做了十幾年的好孩子,竟然還逃不了進局子……
忽然,手上一暖。
轉頭一看,白沐已經隨我站了起來。
他捏了捏我的手,然後靦腆的衝我一笑。
我很難看的也回了他一笑。
“行了,你倆別對眼了,裴音是嗎?說說吧,怎麼回事?”
最前麵的警察看起來有些麵熟,細想之下,原來是在第二個“六月三日”白沐和那個血族亞倫一戰後被送往醫院,那時來審白沐的不就是這個警官領頭的嗎?
隻可惜,我認識他,他卻不能跳過時間記起我。
“我,無話可說。因為我沒有犯罪,因為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垂下了頭,不欲多說。
不是我不給警察麵子,也不是我不配合。
我隻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然後,我聽到了那個警官的輕哼:“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那可是王家的大小姐!”
我沒搭理他,反正現在這種狀況,不管王雯雯是王家小姐還是哪一家小姐,光是這些小太妹的家長就饒不了我了,再者警察們本身就想要賣王家的人情,我幹嘛還要上趕著給人家送話頭。
大概是看我油鹽不進,那警官轉頭就去問別人了。
而那些小太妹的家長就和商量好了似得,所有的口供都指向了一個人。
我。
無一不是“是她咒死我家女兒”、“她就是個妖女,給我們女兒下毒”雲雲。
警官聽完,看起來也有些為難。
是啊,雖然口供都指向了我,但是沒有實際證據,說法更是虛無縹緲,自然無法對我立案。
雖然他們壓根沒打算靠證據抓人,我知道。
因此我沒有半點放鬆。
而且我知道,我最大的把柄,那些學生的家長還沒有說。
終於,一個男人挑起了話頭:“剛剛那個大富翁王總暈過去了,醫生都開始手術了,就是這個臭丫頭咒的,我們親眼所見。”
最怕的,就是這個。
一來,這件事有很多人看到,而我也確確實實說了那樣詛咒的話,沒得抵賴。
二來……就是王強的身份了。
如果隻是王雯雯手下那些小太妹詭異的生病,那麼就算是這警察再賣麵子給王家,也頂多數落我幾句,要不罰我點錢,不會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指證而立案偵查,這樣如果這件案子被公布對於局子來說得不償失。
但是王強一倒,性質就不同了。
為王雯雯手下的小太妹出頭,頂多算是賣麵子給王強,這隻是個順水人情。
但是王強本人出事就不同了,若是在王強出事後的接力調查,那便是直接恩惠於王強本人,和賣麵子送人情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如果是王強出事,那麼這些警察就算是屈打成招,也不會放過嫌疑最大的我了吧……
我的心,又是一沉。
提起這事,我就算是真的完了。
真是不知道當時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不自主的說出了那種話。
“裴音,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警官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王隊,查明了,王強確實在手術,沒錯。”一個小警察從後麵跑過來,給警官彙報。
王隊一眯眼:“雖然具體過程還不知道,但是嫌疑人已經確定了,收隊!”
說著,就掏出了手銬。
“等一下!”略微顫抖,但依舊堅定的聲音忽然傳來,白沐猛地閃到了我的身前,攔住了王隊。
“小子,你在妨礙公務,也算是犯法!”王隊眯起的眼睛更加眯成了一條縫。
我詫異的看著這個原本懦弱的跟個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的委屈受白沐,此刻的他臉上沒有了遲疑,沒有了懦弱,沒有了慌亂,有的隻是堅決。
他朗聲道:“你沒有任何物證,光憑借那些人的一麵之詞就要抓人,你們就是這麼做警察的嗎!”
“物證?”王隊不屑的笑了笑,“人證物證都是證據,可以歸為一類,而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這個丫頭,你還要幫她嗎?”
“她本來就什麼都沒做!一個小女孩能靠說兩句話就咒死人?您想想可能嗎!”白沐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王隊手裏的手銬抬起:“你懂些什麼!她做了什麼我們是要去公安局調查的,你要是再這樣,我就連你一起抓了,你二人便算同黨!”
“算同黨又……”白沐還想說什麼,我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轉頭看向了王隊:“走吧。”
“哎!你這丫頭覺悟還蠻高的呢,說不定能從輕處罰。”王隊的嘴角牽起了一抹笑,將手銬銬在了我的手腕上。
“裴音!”
“噓!”
見白沐還要說什麼,我趕忙噓了一聲,讓他噤聲。
現在這個白沐很單純,不是白不群那個老油條,他是不會想到我所想到的那些的,因此不會懂其中涉及的利益關係。
其實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追尋誰是真凶了,完全是由警方考慮該怎麼送人情,送什麼樣的人情,要不要送人情這些關乎利益的事情了。
我,可以說是隻一個倒黴的替死鬼。
當然了,說替死鬼也不太合適,因為那些人被無常索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與我有關——雖然那些大簷帽並不知道。
但不論如何,證據在利益的麵前已經毫無用處了,大不了屈打成招。
因此白沐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我熱血上湧同樣被關進局子。
其實不讓白沐和我一起進局子還有一個用意,那就是賭。
賭白家!
白夫人當日一擲百萬金作為了給我的“小小的報酬”,那白家的財力可見一斑。而且白家有能力查到我的電話號碼和大叔的病情以及位置,想必在一些機關裏也吃得開。
我賭的是這樣的白家和王家,究竟孰強孰弱。
同時我賭的,還有這樣的白家會不會為我出手。
現在賭的,就是利益!
倘若白沐能叫動白家出麵,而且白家的麵子和王家不相上下,那麼公安這邊自然會把人情送給白家,我也就能免去了牢獄之災。
賭吧!
“砰!”
鐵門關閉,昏暗的屋內隻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我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銬。
坐在我對麵桌子後的,是一老一少兩個警察。
“小李,問吧。”
老的這個正是王隊,一個隊長親自問話?看來這個人情是執意要賣給王家了。
小李立刻坐得筆直,拿起筆來問道:“姓名?”
“裴音。”
“性別?”
“女。”
“家庭住址?”
……
一連串的毫無營養的問題問過後,重點終於來了。
“你是如何下手對劉玲,林青青,王美,王麗,田鴿以及王強這幾人造成傷害的呢?”
我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們有證據證明他們是被我傷害的嗎?或者說你們能不能說出他們幾人傷在了何處呢?”
我在拖。
拖,看看這一場,能不能賭贏。
白沐,這次姐能不能出去,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