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當空。
我開著燈,把鬧鍾調到了上學的點兒。
然後就這麼開著燈準備睡覺。
嗯,我害怕。
我很害怕,我害怕昨天晚上見到的不是夢,我害怕真的有鬼壓在我的身上。
是啊,之前總是自詡經曆的事情多了不會害怕了,但是那隻是在真的沒有事情發生的情況下的“自認為”罷了。而當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還是怕的要死的。
和普通的小女孩一樣。
現在是六月,天還是蠻熱的,但是我卻依舊緊緊地裹起了被子。
我希望嚴嚴實實的被子能多給我一些安全感。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平日裏我是很容易睡著的,但是今天,我躺了大概一刻鍾都沒有進入夢鄉,腦海裏滿滿的都是擔憂和恐懼。
即使外麵開著燈。
我緊緊的閉著眼睛,把頭埋到了被子裏麵。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依舊清醒著。
清醒的很詭異。
要知道我準備睡覺時已經將近十點了,而現在應該都十點半甚至十一點了。今天經曆了這麼多事情,心裏也疲憊的很,換做平常估計早就困的不行了,可是現在我竟然還很有精神,很慶幸。
啪嗒。
一聲輕響,突然從被子的外麵傳來。
而我的神經,瞬間繃到了極點。
我很熟悉那道聲音。
那是,關燈的聲音。
關燈……
極度的恐懼從我的心裏湧了出來,我覺得我緊緊地閉著眼睛,把被子裹得更加嚴實。
“呼……”
低低的喘息,突然在我的脖頸處傳來。
而一陣陣涼風,也撲在了我的脖子上。
好涼……
我的心,也好涼。
我很確定,我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裹在了被子裏,這麼說來,那股涼風……
我渾身打了個哆嗦,不僅僅是冷的,更是怕的。
“呼……”
低低的喘息聲再次傳來,身上突然重了起來。
仿佛我的身上壓了一個人一樣。
“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我覺得我的眼淚流了出來,低低的哀求道。
然而,身上的“人”,似乎不會因為我的哀求而走開。
他就那麼壓著我。隔著被子,我似乎能透過朦朧的淚眼和薄薄的夏涼被看清我身上壓著的那“人”的那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但那,隻是一種感覺罷了。
我的視線不能透過夏涼被,甚至此刻已經不能透過我滿是淚水的眼睛看清東西了。
“你……”一聲低低的呼喚,猛地從我的耳邊響了起來。
我甚至能感覺到,此刻正有一張嘴,貼近了我的耳朵。
“你……是……”
聲音很低,也很冷,冷的我渾身顫抖,顫抖到難以自已。
“你……是……誰……”
聲音就像是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而此刻,他學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誰。
我又哪來的膽子回答,隻能緊咬牙關死死地攥住被子。
“你……是誰?”
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顯然比剛剛熟練了。
我依舊不敢回答。
“你是誰?”
第三遍,他已經說的很流暢了,而我似乎在他的語氣裏聽到了一些很熟悉的東西。
但是越熟悉,越覺得陌生。
因為我自己可以肯定,我從來沒聽過這種聲音。
但是內心裏,就是有一種直覺——熟悉。
我微微睜開了眼,忽然想要看看這讓我熟悉的聲音的來源。
但是一睜眼,我就看到了一雙眸子。
血紅的眸子!
那雙眸子緊緊地盯著我,在夏涼被中散發著淡淡的紅光。
他……怎麼可能在夏涼被裏!
“啊!”
我嚇得尖叫了起來,而那雙紅眸卻眯了起來,緩緩地靠近。
直到那雙紅眸,貼到了我的眼睛之前。
而最恐怖的事,我現在才認識到。
隻有一雙眼睛。
隻有眼睛!
沒錯,沒有臉,沒有鼻子,沒有頭,隻有飄著的一雙紅眸。
甚至連這通紅如血的眼眸,都似乎是半透明的一樣。
恐懼,更甚。
“你是誰啊……”聲音再次傳來,正是我麵前的方向傳來的。
我想要後退,但是身上那種讓人無法移動的壓力依舊存在。我隻能無措的看著眼前的那雙紅眸緊緊地盯著我。
而我的眼皮,卻似乎已經無法合上了。
“裴……音?”
他,說出了我的名字。
帶著疑問的語氣,帶著不解,帶著猜忌,帶著遲疑。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裴音?”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忽然又發出了嘿嘿嘿的邪笑聲。
我渾身一抖,紅眸眯得更加厲害,甚至成了一條縫:“裴音?嘿嘿嘿,裴音啊……嘿嘿嘿嘿嘿……”
就這麼笑著,就這麼笑著。
笑著,笑著。
我,失去了知覺。
我覺得,我大概是嚇暈的。
等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了。
我回了回神,猛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然後嚇得猛地坐了起來。
可是頭頂的燈光和外麵的日光,卻讓我的心變得遲疑起來。
燈,還亮著。
而昨晚,我分明聽到了燈滅的聲音。
難道……昨晚又是做夢嗎?
我現在已經完全無法分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什麼是夢,什麼是醒了。
我揉著微痛的腦袋,先平靜下狂跳的心,然後拿起鬧鍾一看。
已經八點多了,早自習和第一節課都已經錯過了。
為什麼……沒有聽見鬧鍾的聲音?
是自己睡的太熟了,還是昨晚的事情是真的,我確確實實被嚇暈了?
我不確定,很不確定。
因為不敢照鏡子,我隻能簡單的收拾收拾自己的外貌,猶豫了一下,先穿上了休閑裝,而不是校服。
既然已經遲到了,那幹脆請假好了。
我準備去一趟廟裏,給自己祈個福,最重要的是求個心安。
我敲開了對麵的房門,房東大叔一看是我,也驚訝的很。
“音音?你怎麼沒有上學啊?”房東大叔問道。
我揉著頭,故意壓低聲音,擺出一副很虛弱的姿態:“大叔,我頭特別的疼,今天實在是去不了學校了,而且現在也已經遲到了,麻煩您給我們老班打個電話,我去趟醫院。”
房東大叔的表情瞬間就變得緊張了:“啊?頭疼?是不是感冒了?聽說現在有個什麼流感,可厲害了,你是不是……”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我去醫院看看吧,請假的事情麻煩您了,謝謝啊。”
“用我陪著你嗎?”房東大叔忙道。
我連連擺手:“不不不,我自己去就好了,一會就回來了,這又不是什麼開刀動手術的大病,沒事的。”
大叔想了想,也就點了點頭。
因為青雲高中的特殊性,幾乎每一個學生都是非富即貴,因此不管是誰出了事情校方都很難負責,所以請假必須由家長打來電話,否則不會準假。
不然的話,我就自己給老班打電話了。
下了樓,我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外環附近的一座寺廟。
竹林寺。
這是個很簡單而且很直白的名字,但是其實這個名字可疑性非常高——因為竹林寺外麵是片楊樹林,連一根竹筍都沒有,更何況竹子?
但是作為本市為數不多的寺廟之一,這裏的香火還是挺旺盛的。
今天是周一,人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來上香的人並不多,偌大的寺廟顯得有些冷清。
我先給了守在門口的和尚一些“香火錢”,然後從他那裏領了炷香走進大雄寶殿,學著其他上香人的樣子跪在那裏,上了一炷香。
然後誠心誠意的磕了三個頭——至少我認為我是誠心誠意的。
上完香,旁邊候著的和尚遞給了我一個小佛墜兒,看似是挺大方的,但是比起我上的那幾張紅紅的“香火錢”,這種十幾塊錢的地攤玩意兒根本算不得什麼。
不過求個心安嘛,我順勢就將佛墜兒帶到了脖子上。
轉身就要從寺廟出去,突然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和尚叫住了我:“施主,請留步。”
我一愣,環顧四周無人,於是指著我自己的鼻子道:“你在叫我?”
小和尚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後說道:“施主,我們住持找您。”
住持?找我?
我更愣住了,一個寺廟的住持,這名頭是說大不大,但是說小絕對不小,放到外麵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在本市這個寺廟不多的城市,更是受到那些宗教協會和政府官員們的看重。
住持有什麼可找我的嗎?找我這個平頭老百姓?
小和尚看我發呆,過來扯了扯我的衣服:“施主?施主?”
我回過神來,正看到小和尚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我的心一下子就萌化了。
世人笑我太花癡,我笑世人蕾絲邊。
小和尚也就八九歲的樣子,臉蛋圓乎乎的卻不顯胖,隻有一種可愛。大眼睛水靈靈的,非常有神,尤其是那一身僧袍套在他這個小身體上,顯得說不出的萌。
“施主,我們住持找你。”
小和尚看著我,又重複了一遍。
我想了想點了點頭:“好吧,那就走吧。”
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小和尚領著我去了寺廟的後院,此刻我才知道這竹林寺是真正的名副其實的“竹林寺”。
竹林寺的竹子不在寺廟之外,而在寺廟的院內。
竹子都不是很高,但是每一根都挺拔秀美,蒼勁的竹節有力的向上攀升著,入目綠油油的一片。
寺廟的院牆很高,而竹子又被削的很短,因此在外麵是看不到的。
“真好看啊。”小橋流水,翠竹古刹,我看著這一切不由得感歎道。
小和尚衝我笑笑:“是啊施主,我覺得我們寺是最漂亮的地方呢!”
我也會給他一個微笑,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啊?”
“我叫塵清,嘿嘿……”塵清撓了撓自己的小光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撓著頭,忽然停了下來,然後指了指旁邊的門:“差點走過了,施主,這裏就是我師父,我們寺廟住持的房間,您進去吧。”
我點了點頭,看向了這間古色古香的小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