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虛偽與幻象

“怎麼了?”我慌忙的扶起文森特,文森特喘著粗氣,良久才緩過神來。

文森特衝我搖了搖頭:“走吧,不要進去了。”

人性是種很奇怪的東西,看到文森特都嚇成這個模樣,我按說就應該不敢往裏看了。但是心裏總是癢癢的,想要看看那門裏到底有什麼。

不過文森特拽著我就走,我也不敢無理取鬧。

隻是這個念頭,算是紮下了。

文森特把我拉出了走廊,帶出了前廳,直接拉上了三樓。

直到到了三樓,我依舊能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輕微的顫抖。

第三層的布局和第二層很相似。

唯一不同的,就是擺在前廳會客室角落處的並不是鏡子。

而是一套桌椅。

桌子上,落著厚厚的灰塵。

“這……到底是什麼?兩個會客室?還是一樣的布局?而且那個桌子……”

文森特卻沒有搭理我,隻是領著我一路向上跑。

三樓、四樓、五樓……

四樓角落裏又是鏡子,而五樓又是桌子,一層一層的差著樣子來,隻不過不論到了那一層,文森特都沒有停下,一直在向上跑著。

他跑的越來越快,我估計如果不是原初之城的禁空結界,他都要展開血翼飛起來了。

一直跑到了九十三層。

到了九十三,文森特終於停下了。

不因為別的,隻是因為……

到頭了。

古堡一共就九十三層。準確的說我們現在是站在九十三層半——我們站在九十三層的樓頂上。

幸虧我是個血族,這要是換個普通的小姑娘,沒爬到頂就累死了。

看著幾乎近在咫尺的血月,我長長的出了口氣:“文森特,你要做什麼?”

文森特看著原初之城大門的方向:“逃出去。”

“逃……逃出去?”我一愣,“那個什麼稱王的秘密你不找了?”

“不找了。”文森特抱起了我,背後的血翼展開,“你知道我在二樓看見了什麼嗎……”

一躍跳下,滑行著向城門方向飛去——禁空結界隻能限製結界內的東西不能飛起,卻不能限製結界內的東西不能從半空中下落,否則這結界裏麵豈不是什麼東西都到處亂飄了嗎。

“我看到了……”文森特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我聽見了他的心跳。

“該隱……”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

他說……該隱?

該隱先祖不是……不是已經走了嗎?

我還沒問出來,文森特就已經回答了。

“那個該隱隻是一個化身而已,而且這個化身隻用幻象,幻象即虛偽,虛偽說的話,又怎麼能相信?莫說什麼稱王的秘密,說不得再找下去咱們都會死在那裏。”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下樓,而是要往上走?”

文森特聲音有些顫抖:“我害怕,我害怕整個一樓都被他的幻象籠罩住了,咱們再下去隻能是自尋死路,還不如跑到古堡的頂端,這樣滑翔下去也更快一些。而且還有一點,我擔心該隱給我的那把凶匙也是假的,到時候開不了古堡的門,也是白白浪費時間。”

他話還沒說完,人便已經到了原初之城的大門口。

隻不過之前被我們推開了的原初之城的大門,此刻卻是關著的。

文森特抓住了原初之城大門的邊緣用力的向裏拉著,我也幫他一起,可大門卻紋絲不動。

“可惡!”文森特用力砸了一下門,隻得取出了那難辨真假的凶匙,丟到了半空。

丟到了半空的凶匙卻沒有融進那扇大門,隻是鑰匙頂端那隻小蝙蝠的翅膀,抖了抖。

蝙蝠飛起,在半空中化作了一道人影。

該隱。

“你是個聰明的騎士,但是你太年輕了。”該隱如此說道。

話音剛落,周圍的景物忽然一變,原初之城內的一棟棟房子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血焰點燃著的蠟燭。

左右,各有九扇門。

正前,是一張畫像——或者說隻是一張風景畫。

畫像下麵,坐著該隱。

“不錯,凶匙的確是假的,第一層也的確被我布下了幻象。”該隱拄著手杖站了起來,走到了我和文森特的麵前。

我想要掙紮,可是身體再一次無法動彈了。

文森特站在我的身邊同樣一動不動,大概和我的情況是一樣的吧。

“但是你隻是想到了第一層被我不下了幻象,難道就想不到,我在整個原初之城都布下了幻象嗎?”該隱的手杖杵在了文森特的肚子上,我聽見了清晰的木頭穿過皮肉的聲音。

該隱將手杖抽出來,帶血的手杖被他倒提在了手中,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上麵的文森特的血。看得我心裏一陣一陣的疼。

“我本來想要借你們的力量將我送到殘忍那裏,沒想到你這小子一看到殘忍連稱王的秘密都不要了。真是可惡,反應也是真快啊。”該隱感歎著。

殘忍?泯滅即殘忍?

文森特說了,他透過小洞看見了該隱。

難道在二樓走廊盡頭的小破門後,藏著的是該隱的殘忍化身?

“這樣吧,讓你的公主為你服務一次吧。”該隱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鑰匙,丟在了我的身上,落到了地上。

我的身體,忽然能動了。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跑。

可是我的腳還沒有挪動地方,該隱的話就傳過來了:“我的小人偶,你可以跑,但是你的騎士,可就會永遠永遠的被埋葬在這裏了哦?你難道對你的騎士一點點感情都沒有嗎?真是個無情的公主啊。”

我這才意識到,能動的隻有我一個人,文森特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我的旁邊,即使腹部被穿了個洞,即使那個洞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著血。

我立刻打消了要走的念頭,看向了該隱:“我該怎麼做?”

在該隱的麵前想要帶著文森特逃跑很明顯是不可能的,而我又沒有什麼什麼本事來和該隱講條件,隻能聽從他的吩咐辦事再讓他放我們走了。

“拿著凶匙,去二樓的最末尾的那間屋前,打開那扇門,放出裏麵的人,就這麼簡單,做到了,我就可以放了他了。”不知為何,該隱在“放了他”這幾個單詞上加重了音。

我撿起了地上的凶匙,就要朝著樓梯口走去。

“不……要……去……”

忽然,文森特的低呼攔住了我。

他依舊是一動不動的,隻是嘴唇微微的張開了。

“呦嗬?騎士果然是騎士,還能掙脫我的控製?隻不過騎士太堅強可能會被分屍哦。”該隱又舉起了他的手杖,上麵文森特之前的血還沒瀝幹。

“不要!”我猛地叫了起來,該隱的手杖懸在了半空。

他轉頭看向了我:“公主是不是要為他的騎士求情呢?也可以啊,就看你辦事的速度了。公主啊,你的騎士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我立刻點了點頭,又看了文森特一眼。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張著的嘴卻吐不出音節了。

我咬了咬牙,轉身跑向了樓梯。

跑向了二樓後廳走廊的盡頭,那扇破門……

破門前,我學著文森特的樣子將凶匙丟了起來,凶匙在半空中停住,然後融進了那扇破門。

我閉上了眼睛,撞向了那扇門。

穿過什麼東西的感覺一閃而過,而我的身邊,似乎也有什麼東西掠過。

我覺得那大概是穿門而過的正常感受吧,並沒有太過在意。

睜眼,接住了落下的凶匙。

可是屋子裏麵,卻沒有看到該隱的化身。

除了三口大棺材,什麼都沒有。

棺材?

我們血族的確有些人喜歡住棺材,他們覺得棺材裏麵比較符合身份——這都是一些下等的吸血鬼的想法,真是蠢透了。

不過……該隱先祖也喜歡住在棺材裏嗎?

三副棺材,第一副是木製的,第二副是銀製的,第三副看不出質地,黑漆漆的像是石頭一樣。

我嚐試性的推了推第一副棺材的棺材蓋,竟然很輕易的推開了。

這棺材……沒有釘上?

我愣了一下,伸頭看向了木棺材內。

棺材裏黑不溜秋的,空的。

我又推開了第二副銀棺材的棺材蓋,也沒有釘著,很輕易就推開了。而且接觸這銀質的棺材我的手卻沒有感到灼燒感,想必也是被血焰灼燒過的吧。

然而第二副棺材裏,依舊是空空的。

什麼都沒有。

那就剩第三副棺材了。

該隱應該在第三副棺材內了吧。

因為這個屋子裏沒有別的地方藏人了,該隱要是還不在這裏就沒處呆了。

第三副棺材,棺材蓋倒是封的很緊。

我推了一下,不動。

不過上手之後才感受到,這黑漆漆的棺材竟然也是木製的。

開始還以為是石頭做的……

我用手探了探棺材蓋與棺材的連接處,隻有一條小縫,連手都下不去。

如果撬不開……就隻能用暴力的方法嘍?

我手拂上了棺材蓋的頂端,輕輕抬起。

然後砸下。

砰!

一聲巨響,我的手都震得有些發麻了。

結果棺材,卻紋絲不動。

就我剛才的力道,就是一棵樹都能砸斷。

可這木製棺材,怎麼就不壞呢?

忽然,我聽到了什麼聲音從棺材內發了出來。

似乎是呻吟聲……

女人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