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最親近的人傷你最深

天空中,有一座城。

高大雄偉卻又古樸的石頭砌牆,富有西方風格的建築,以及有吸血鬼標誌性的哥特式古堡。

因為太陽再一次變成了灰白色,城池就像隱藏在霧中一樣,看不很清楚。

不過現在太陽的旁邊,還有一彎下弦月。

血紅的,下弦月。

這樣的情形和我跳樓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樣,至少那時隻有一個太陽,也沒有那座城池。

或許是當時白沐做了些什麼手腳吧。

“音音,你想不想要拯救世界呢?”白沐的聲音很溫和,但是卻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寒冷。

“我……不想,你能不能……讓我走……”我忽然發現我的聲帶開始不再受控製了,急忙叫了起來。

我並不希望白沐聽到後能如何如何,隻是希望身後班裏上課的老師同學們能夠聽到,出來救我。

白沐低笑了一聲:“你想讓他們救你?他們都自身難保啊。”

我的頭被強掰到教室的方向。

裏麵的情形,卻讓我的呼吸都滯住了……

每一個學生的身後,都站著一個人。

“人”。

飄渺的白衣如雪如沙,手上的鐵鎖卻是漆黑如墨。

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根長長的鎖鏈,一頭在自己手裏,另一頭則係在學生們的脖子上。

這時我才看清學生們的表情——雙目呆滯無神,臉上滿是猙獰與痛苦。

連最前麵講台上的老師,都是這麼一副模樣。

都說鬼怕惡人,可王雯雯也沒有幸免,她那些小太妹手下也沒有幸免。

“這些……”我的聲音都在發抖,我能似乎感覺到那些鐵鏈子上的力道,仿佛那些“人”用力一拽,學生們的頭就要和身體分家了。

白沐此刻竟然在笑,笑的很詭異:“這其實就是你們常說的黑白無常,不過與你們所說不同的是,黑無常並非鬼物,而是一件兵刃,就是那條鎖鏈。而白無常亦不是像你們所說隻有一位。白無常是其實是人類的伴生鬼,每一個人出生時,冥界都會相應的伴生出一隻白無常,在人壽命將近時奪取他們的壽命。不過現在,貌似是因為原初之城的緣故,白無常的時空似乎也被擾亂了……”

“你的那些同學,貌似活不過今夜子時了呢……”

“你……你不是學過道術嗎!你為什麼不救他們!”

白沐哈哈的笑了起來:“救他們?他們與我何幹,是我的什麼人?朋友?親人?他們不過是我才剛剛見了沒幾麵甚至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陌生人,我,為什麼救他們?”

“他們都是一條條人命啊!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我想要吼出來的,但是聲帶振動的幅度似乎都被他控製了,說起話來隻能是細聲細氣。

人命關天,白沐卻能如此漠視,難道這才是他的本性嗎?怪不得夜沐說他是偽君子。

“對,我就是偽君子,我就是厭世,我恨不得天下人都死光……哦,他們已經快死光了。”白沐的雙眸緊盯著我,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凶殘和嗜血。

他把我帶到另外的教室門口,每一間教室內的每一個學生,每一位老師身後都站著白無常,手中的黑無常也都纏在他們的脖子上,就等待著子時收割的那一刻。

難道……所有人都會死嗎?

他把我抱到了窗戶邊,按著我的頭向下看。

街道上,隻有有些人的身後站著白無常。

還好……至少不是全都有生命危險。

“你在僥幸什麼呢?”白沐溫和卻嘲諷的聲音傳來,“大街上走路的,可不僅僅是人啊……”

我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我已經被他開了偽眼了,大街上走路的不僅僅是人啊……

這麼說那些身後沒有白無常的……

“是鬼。”白沐詭異的笑著,“所以說,所有人都會死。”

我沉默了。

不是不想說話。

我想要指責,想要控訴。

但是麵對這種摸樣的白沐,已經瘋狂了的白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所以,你想不想要救他們呢?”白沐與我對視,雙眼緊緊的盯著我。

“我……”從剛才開始,白沐似乎就一直攛掇著我去“拯救世界”。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但是我有一種很詭異的不詳的預感。

白沐看著我:“怎麼了?不同意嗎?你手上可是攥著天下的人命呢。”

他說著,我眼前的景物忽然一變,周圍從教學樓變成了一戶住房。

而我的眼前,房東大叔正呆滯的坐在沙發上,脖子上纏著鎖鏈,身後,站著一道白影。

“那他的命……你要不要管呢?”

我張了張嘴,先出來的卻是眼淚。

從父母出事那天開始,這個世界上對我真正好的人,隻剩下兩位了。

本來是三位,然而白沐此刻正鉗製著我。

房東大叔,和他的夫人。

在現在房價比金貴的時代,他們卻願意廉價租房給我。每次包了餃子做了好吃的總會叫上我。每年的春節,都是我們圍在一起看電視。他們願意把我當作他們的兒女看待,我也打心底裏將他們當作長輩。

如果說讓我現在死去,我放不下的隻有一件事。

他們老兩口,之後會怎麼樣。

“白沐……救他們,救他們好不好……”我控製不住我自己的眼淚,因為控製不住我自己的心情。

白沐輕輕的笑了笑:“好啊,救他們當然沒問題了。不過,還是要你來救嘛。如果你可以救他們的話,你願不願意出手呢?”

他還是在攛掇我去“出手”,我雖然並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是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隻能點頭同意。

“這才乖。”白沐哈哈的笑著,用手摸著我的頭。

不過我能感覺到他的力道,我的頭蓋骨,都快被他按碎了。

很疼,很疼。

而白沐,卻像是一個正在破壞玩具的小孩一樣,笑的開懷。

我不知道他摸了多久,但我知道即便是他停了手,我頭頂那種疼痛依然存在久久未退。

然後,風撲在臉上,我知道飛是什麼感覺了。

我隻知道白沐是個道士,還真不知道道士能飛。

就這麼飛著,到了半空,到了那座城池的門口。

“來吧,那個妖物應該告訴你了,原初之城就是攪亂這個世界時空的禍源。現在原初之城現世,隻要終結了它,終結了這個血族的寶庫,終結了這個罪惡的禍根,時空就能恢複了。”白沐站在城池前,臉上是一種詭異的瘋狂。

和他刻意溫和的聲音,構成了一種極致的反差。

“我,能做什麼?”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白沐已經把我拉到上麵來了,既然白沐用房東大叔和所有人的人人命做要挾了……我還有什麼辦法呢?

“哈哈哈,現在還不需要你做什麼,隻不過毀滅原初之城這個禍根,非你不可啊!”

白沐笑著,說著,伸手推開了那扇巨大的城門。

血月當頭。

進城之後,灰白的太陽已經消失不見了,能看到的,就隻有那彎血紅的下弦月。

“你看啊,這裏就是血族的原初之城,是他們的老巢,是最為罪惡的地方!你聞聞這裏的空氣啊,都彌漫著罪惡的血腥味。這裏,就應該毀滅!”

白沐捏住了我的雙頰,迫使我揚起了頭,那巨大的力道幾乎要捏碎了我的臉。

而他的胳膊環在我的身前,也是越箍越緊,讓我幾乎喘不上氣了。

視線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疼痛,窒息,以及內心的傷痛。

我曾經把白沐當作我的為數不多的親人朋友,從他為我擦淚,為我承受那個子爵的攻擊開始,我就將他放在我心中與房東大叔大媽一樣的地位了。

即使我和他隻認識了短短幾天。

但是這幾天經曆的,可能是別人一輩子也難以遇到的事情。

我,已經視他做親人了。

可有那麼句話,越親近的人,傷你越深。

我將他視作親人,他卻能毫不留情的對我下手。

傷的最痛的不是身,而是心。

模糊視線的不僅僅是疼痛,還有眼淚。

哭的是我自己將死的內心。

“偽君子,放手!”

聲音冷如冰水,這是我在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原本會讓我恐懼的夜沐,此刻竟然給了我一種安心的感覺。

……

“艾琳娜,這裏就是原初之城了。”

文森特背著個布包,拉著我停下了腳步。

我看著眼前的景物,眯起了眼睛:“喂!你在逗我嗎?你告訴我要去找原初之城,我就屁顛屁顛的和你走了,結果現在你告訴我這一堆破石頭就是原初之城?你看我像很傻很天真的樣子嗎?”

文森特嘿嘿地笑了出來:“像。”

“切!”我賭氣的踢了一腳眼前那一堆半人高的石頭堆。

啪嗒。

一顆小石子落了下來,滾到了我的腳邊。

文森特撿起石頭:“你別不信,原初之城,馬上就到。”

他把石頭扔了起來,然後用布包淩空抽打。

石子飛起,消失。

我盯著他的布包,心裏奇怪得很。

不知為何,我對於這個布包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這個布包裏麵是什麼,怎麼得到的,有什麼用,我都一無所知。似乎我和他一起取布包的那一段記憶被抽走了一般。隻知道文森特的手中就突然的多了個布包。

“走了!”

文森特拉起了我的手,我看向了天空,那石頭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