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陽光炙烈如火,但是我卻渾身冰冷。
白沐如之前一樣笑眯眯的跟在我身邊,那英俊瀟灑的外表和溫和的笑容讓街上少女們的回頭率達到了百分之百。
然後對我的仇視度也達到了百分之百。
如果妒忌能殺人,我已經被她們的眼神千刀萬剮了。
一個短發妹子一直盯著白沐,走到我身邊時,哼了一聲,故意撞了我一下。
我當時真想扽住這妹子的衣領然後把白沐丟到她懷裏告訴她:“這漢子送你了不謝。”
當然,我隻能想想。白沐現在的真正性格我還不能確定,萬一真把他丟出去激怒了他,我豈不是完蛋了。
不過這也怪了,我分明能看到白沐沒有影子,可那些妹子們怎麼一個個就像是著了魔中了幻術一樣,對他沒有影子這一點視而不見呢?!
唉……這是引來個救命恩人,還是弄來了個奪命閻王啊。
硬著頭皮跟白沐去超市買了些東西,又去銀行取了些錢,日已正中。
我摸了摸肚子,餓了。
瞥了一眼一直跟著我的白沐,眼神卻正好與他的雙眼相對。
我慌忙的收回目光,輕咳一聲掩飾住自己的慌亂道:“咱們,去吃點什麼吧。”
雖然不知道白沐有沒有看出我的不對,但是現在一定要盡可能的掩飾,不然要是讓他知道我在防備他……我的下場很難說。
“嗯。”白沐聲音溫和一如既往,“我知道有個地方飯不錯,我帶你去。”
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起我就轉到了旁邊一個小巷子裏。
說是巷子,周圍連個住戶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個過道,隔絕了街道的繁華,氣氛瞬間冷清了下來。
我嚇得渾身顫抖。
明明仍然是六月,明明依舊是正午。
可那徹骨的寒意,依舊像是跗骨之蛆一般攀上了我的心頭。
白沐一言不發的牽著我走,走向巷子的深處。
我想逃,身體卻不聽指揮的自己跟著白沐移動。
我張嘴,嘴裏卻吐不出一個字,發不出一個音節。
恐懼,害怕,渾身冰涼。
此刻我的驚懼,甚至勝過早上見鬼的時候。
可那時,我還能哭。
現在,我的淚腺,都不受我控製了。
寂靜,除了腳步聲。
直到連腳步聲都消失。
白沐不再拉著我往前走,而是站在那裏,和我並肩。
“就在這裏吧。”
白沐的聲音不再溫和,那種腔調,讓我下意識的想起了早上他那冷漠的眼神。
冷風,拂過。
我心中那種驚懼的感覺更甚,寒冷也更加明顯。
白沐的頭轉向了我這邊,雙眼毫無焦距的望著我這邊,唇角勾起了涼薄的笑。
我覺得他此時的表情似曾相識,但是在哪裏見過,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白皙的手輕抬,握拳。
嘴角的笑意不變,拳頭,卻猛地砸向了我的臉。
呼!
我嚇得雙目緊閉。
可片刻過後,我卻僅僅聽到了劃過耳邊的風聲,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
微微睜開一隻眼睛,白沐的臉就在我的麵前,而他的胳膊,就貼在我的耳畔。
顯然,拳頭,是在我耳邊揮過的。
是他打偏了嗎?
還是……
等一下,能閉眼能睜眼,我能動了!
我立刻轉頭望向他的拳頭。
血,在他的拳上緩緩滴落。
我身後既沒有什麼人,也沒有牆啊樹啊之類的,而且他這一拳也沒有打到我。
那他拳頭上的血,是從哪裏來的呢?
還有……他想要打的,究竟是誰呢?
白沐收回拳頭,在他的手掠過我眼前時,我看清了。
他的手上,沒有傷痕。
也就是說,這血,不是他流的。
不是他,還有誰……
心底的寒冷又蔓延了一步。
撲棱棱。
什麼東西扇翅膀的聲音在我的身後傳來,我抬頭,一隻黑色的小鳥從我的頭上掠過。
漆黑的肉翅,鋒利的尖爪,尖銳的獠牙,最恐怖的,是它如同血液一般的猩紅的眼睛。
應該,是蝙蝠。
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
撲棱棱的聲音如同狂風卷葉一般久久不止,瞪著猩紅眼睛的蝙蝠們成群結隊的在小巷的上空盤旋,遮住了六月那似火的驕陽。
小巷,一片昏暗。
“你們的把戲,越來越多了。”白沐聲音如他此時的眼神一樣冷漠。
他就望著我的身後,那種神態,像是見了仇人一般。
可我身後……剛才沒有東西吧。
我疑惑的再一回頭,此刻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正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青年人。
他,是個外國人。
泛著病態的蒼白的皮膚,紅色的雙眸,以及那一頭不知道是天生還是自己染的紅發。
一切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外國小青年——當然,除了他白色運動服前的那一個洞。
青年人的前胸心口,一個小洞毫不和諧的襯著他英俊的臉龐與冷淡的氣質,小洞周圍的布料是鮮紅的,像是剛剛被血染透。而他那點兒在小洞處裸露出來的皮膚,卻是光潔白皙。
白沐的那一拳……難道是打向他的?
“對付你,沒辦法不多用些把戲。”青年人雖然長著外國人的相貌,可吐字發音確是地地道道的華夏普通話,他嘴角同樣掛起了涼薄的笑,和白沐的笑,很像。
一雙手圍住了我的腰,然後白沐就一把攬著我退到了牆根處。
一邊移動,白沐一邊輕聲道:“你在這裏站著,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隻能點點頭。
白沐衝我點點頭,隨後迎著外國青年走了過去。
外國青年好像是看了我一眼,隨後才將目光轉向了白沐:“子爵亞倫·維布倫,請白先生賜教。”
白沐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聽清他說的:“這次的時間提前了,是因為她嗎?”
名叫亞倫·維布倫的外國青年又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我是那個“她”一般,隨後他搖了搖頭:“她是個意外,可以當作我額外的戰利品。不過議長的命令,隻是你。”
白沐像是冷笑了一聲:“區區子爵而已,廢話少說,動手吧!”
“區區子爵?”亞倫朝著白沐的方向行了一個大概是外國貴族禮的鞠躬禮,“如果隻是區區子爵,在下又怎麼敢在您的麵前賣弄。”
他弓著身子,微微起抬頭:“如果隻是區區子爵……”
亞倫的聲音戛然而止,而他的身影也原地消失。
“小心你身後!”我猛地卻尖叫了起來。
亞倫,正站在白沐的身後。
而他的手,正緊握成拳砸向白沐。
即使是昏暗如現在,我依舊能看到他拳頭上那突起的青筋。
那,顯示著他的力道。
這一拳,必殺。
白沐依舊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撲棱棱……
天上,蝙蝠翅膀扇動的聲音一直未停。
亞倫一拳砸出,卻隻揮到了空氣。
我看的很清楚,也看的很迷糊。
白沐此時,正站在亞倫的身後。
而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過去的,我沒有看到。
一如我沒有看到亞倫是如何轉移到白沐身後一樣。
“我說過了,不過是區區子爵。”白沐聲音冷清,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但我覺得,一定比今天早上我見到的他的眼神更加冷漠,殘忍的冷漠。
“嗬……”亞倫像是笑了一樣,收回拳頭,轉身向了白沐。
他紅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小巷中似乎泛起了細微的紅光:“白先生,請您不要太小看任何一個封爵的血族。不管他是親王,公爵,還是區區子爵……”
一道穿著白色休閑服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白沐的身後。
而亞倫,卻依舊站在白沐的身前。
“後麵!”雖然我不知道站在白沐身後的那道身影是什麼,但還是本能的大聲提醒。
亞倫衝著我這個方向抿起了鮮紅的嘴唇,拳頭卻像是風一樣砸向了白沐。
而白沐的身後,是同樣攜著勁風的拳頭。
前後,夾擊。
而白沐,再次出現在了亞倫的身後。
亞倫和那道穿白色休閑服的身影,都再次打了個空。
“我,該反擊了。”白沐冷著聲音,此刻的位置,我已經能夠看到白沐的臉了,果然,他的眼神比早上還要森然駭人。
手指上泛起了金光,驅散了周圍的昏暗。
一指,點在了亞倫的後心。
亞倫似乎是閃躲不及,被這一指點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好,白沐更厲害一些。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出現的這樣的心理的——我難道不應該盼著白沐這個表裏不一性格詭異的多麵人掛掉的嗎?為什麼會為他憂心?
最後,我把這種心理歸結為:如果白沐打不過亞倫,我就會被這個更加不認識更加恐怖的“血族”抓走,那我的結果可能比跟著白沐更慘。
可我這心裏剛一鬆下來,令我震驚的一幕就出現了。
白沐捂著胸口,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
沒錯,是白沐。
明明是亞倫被打中,明明是亞倫吐血……可白沐,為什麼也吐血了!
而一直背對我的那道穿著白色運動服的身影忽然開口道:“我說過了,你不要笑看任何一個封爵的血族。”
是亞倫的聲音,沒錯。
他再次朝白沐鞠了個躬:“再次自我介紹一下,子爵亞倫·維布倫,密隱同盟,逆光者。代號Mirror,您可以叫我……”
“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