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反案結束後,裴湛就開始忙了。
皇帝的身子骨大不如前,醒來的時候越來越短,也會說些胡話,飯也吃的很少,人快速的消瘦了下去。
眾人都知道皇帝不行了,也都開始準備起來。
這天,他意外的多吃了一碗飯,精神忽然就好了,起身說要出去看看。
李德明擔心他的身體,可裴湛卻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怕是回光返照,皇帝的大限到了。
皇帝穿上龍袍,李德明扶著,裴湛陪著,一起出了宣德殿。
此時陽光正好,夏日的禦花園百花爭豔,皇帝看著滿園子的鮮花有些恍惚。
這景致和他小時候看到的差不多,當時他也經常來禦花園玩耍,那時候小宮女牽著他的手,叫他走慢點別摔了。
那個小宮女叫什麼來著?
皇帝認真的想了想,還是不記得了,因為那個宮女後來因為勾引他,被他母後帶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到前麵的高台便想上去,李德明不放心,裴湛卻扶著他給了他有力的支撐。
皇帝對他很滿意,看著他年輕的臉,仿佛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
那時候他也像裴湛這個年紀,一肚子的理想抱負,他身邊跟著他的十四弟,那人是條瘋狗,卻總聽他的話,別人都叫他太子,隻有燕明修叫他皇兄。
皇帝道:“裴湛,燕明修還活著是嗎?”
裴湛一愣,沒想到皇帝忽然問這個,他還沒開口,皇帝就說:“朕什麼都知道。”
裴湛低著頭沒說話。
其實他也明白,畢竟龍骨散那麼重要的東西,皇帝再沒有過問過一次,這本身就不正常。
殺伐果決的帝王老了,到底心軟了。
皇帝站在城牆上,看著偌大的恢宏的皇宮。
這皇宮真大,一座連著一座,困住的許多人,其實也困住了他。
“裴湛,你說朕是個好皇帝嗎?”皇上問。
裴湛道:“陛下是個好皇帝。”
皇上說:“你怨恨朕沒有救你父親嗎?”
裴湛本來該說不怨,可他到底沒開口。
皇帝也沒有怪他。
他隻是看著遠處發呆。
“我要見皇上…”
一個聲音傳來,城樓上的眾人往下看。
李德明怒道:“何人喧嘩驚擾了聖駕,還不快拉下去!”
“皇上…皇上…”
皇上揮揮手叫人把那人帶過來。
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看穿著應該是哪個宮裏的美人,可皇上有太多妃嬪,有的是別人送來不得不收的,有的是為了平衡利益關係接進來的,皇帝若是年輕幾歲還會寵幸她們一下,可是老了便力不從心了,隨便給個封號就扔在了後宮再也想不起來了。
眼前這個李美人就是其中之一,皇帝早就忘記了她。
李美人滿臉的淚水,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皇上有些心煩,好心情被她攪和了一半。
“你為什麼哭?”皇上問。
李美人擦著眼淚道:“她們說…她們說…”
“說什麼?”
帝王的壓迫感哪裏是一個小女子能承受的,李美人慌了便口不擇言的說了。
因為皇帝重病,宮裏都在傳她們這些沒有孩子的嬪妃會去送去陪葬。
李美人慌了,來禦花園散心,正好遇到皇上,被人挑撥了幾句便衝了出來。
四周一片安靜,隻有風吹動樹葉花枝的聲音。
李美人也終於明白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想求饒,可已經晚了。
皇帝冷笑:“既然你這麼想陪葬,那朕就隨了你的意。”
“不…不…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李美人被帶了下去,皇帝隻覺得剛剛還正好的太陽,忽然變的無比刺眼,他頭暈目眩,朝後倒了下去。
“陛下…”
…
魏青鸞站在不遠處,目睹了整個過程。
她死死的捏著帕子,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李美人是個草包,沒什麼心機,入宮後就被扔在後宮,後宮的宮鬥集中在皇後和貴妃身上,她們這些小蝦米,不夠格,也沒人搭理,不過是擺樣子的。
魏青鸞入宮後,正好和她住在了一起。
漫長的後宮生涯忽然來了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李美人終於找到了伴,對魏青鸞很是熱情,兩個人很快成了好友。
魏青鸞進宮進的及其不情願,整日鬱鬱寡歡,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爹死了。
她的天塌了。
消沉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皇上又病重了。
李美人不知道,可她清楚,有的皇帝死後是會叫年輕無所出的妃子門陪葬的。
魏青鸞已經不想什麼榮華富貴了,她隻想活下去。
於是她和李美人說了這件事,李美人嚇壞了,今天兩個人到禦花園閑逛散心,看到皇帝後,魏青鸞覺得皇帝身子骨看著還不錯,或許是謠傳也說不定?
於是她生出一計,鼓動李美人去試探了一下,結果就是這個結果…
李美人的下場就是以後她的下場。
她們會被送去陪葬,就算皇帝格外開恩了,也會被送去城外的皇家寺廟修行,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魏青鸞哪條路都不願意選。
她要怎麼做?
她想起之前有人跟她說過的一個辦法。
隻要她懷了身孕,就不用陪葬也不用去尼姑庵了。
可從她進宮到現在,皇帝找她的次數屈指可數,魏青鸞覺得自己陷入了絕境。
聽著李美人哭哭啼啼的聲音,魏青鸞攥緊了拳頭。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絕對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魏青鸞聯係了魏家,她二哥回來了,可是回來的太晚了,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他早就不再是魏子謙的對手,誰都知道,太子登基隻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作為他心腹的魏子謙,一定會被太子重用,而和魏子謙不對付的其他人這輩子都要看魏子謙的臉色過活。,
魏青鸞想讓她娘和二哥想想辦法,魏子詢遺傳魏夫人的心機和手段,他回來後便很低調,對魏子謙算的上客氣恭敬,所以在收到魏青鸞的信的時候,魏夫人也沒了主意,可魏子詢的主意很正。
“叫妹妹不要著急,她是我們魏家的女兒,有大哥在,就算是陪葬也輪不到她,頂多會送到太廟去。”
魏夫人點點頭,可還是不安道:“就算是太廟也是苦寒之地,你妹妹從小沒吃過苦,她受不了的。”
魏子詢道:“到了寺廟就好辦了,妹妹待一段時間,咱們就打點打點關係,就說妹妹染了病沒了,到時候偷偷接她出來,送出京城,改名換姓,她想幹什麼都行。”
魏夫人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主意了,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隨即又擔心:“就怕魏子謙從中作梗。”
魏子詢看了他母親一眼,心想母親果然是婦人之見。
“我們都姓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哥必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不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