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水清月不這麼說，李鈺有後世那部名著的指導，也定會如此打算，隻不過現在水清月率先提了出來，其效果又不一樣了。
雷雲聽到水清月這幾句話，也是渾身一震，繼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泛出濃濃的喜色，拍掌道：“清月老弟果然厲害，隻一眼便看出梁山的關鍵處。”
說著，麵上又不由一沉，續道：“隻是梁山以北的須昌、壽張兩縣正遭受史思明的重兵圍攻，城破隻是數日間事，而駐守鄆城的梁飛雖然驍勇剛毅，但並不為鄆州刺史徐遠道所信任。鄆州之危，恐怕已無法可解了。”
李鈺聞言，心內燃起的一絲希望又直沉穀底，按照雷雲的說法，隻要史思明大軍攻下須昌、壽張兩縣，這梁山即便落入他們之手，恐怕也隻有當炮火的份兒。
“梁飛——梁飛——”
王北川聽到雷雲說到駐守鄆城的梁飛，不由喃喃念著他的名字，雙眉緊縮，正在思考著什麼。
李鈺見王北川如此，腦海中也閃過一道靈光，隻是一閃而逝，讓他來不及抓住。
身旁不遠處的水清月突然雙眸一亮，喜道：“棣王的那份名單。”
王北川一拍腦門，點頭道：“哈哈，對了對了，我就說怎麼對這名字如此熟悉，的確是在李琰的那份名單裏見過這個名字。”
李鈺也反應過來，忙從懷內貼肉處掏出那個被防水油布裹縛的袋子，從裏掏出當日棣王李琰臨別時交給他的那張名單，上麵赫然有“梁飛”二字，其下便是陳伯龍。
這一張名單裏麵，文以達奚珣為首，武以來瑱為首，共分兩列排序。可惜現在除了少數幾個忠於李唐外，其餘人等，要麼名聲不顯，要麼立場不明，更有達奚珣這等早已投靠賊軍成為肱骨重臣。
雷雲見眾人反應，麵顯疑惑地道：“各位認識梁飛梁校尉？”
雖然雷雲有些見識，但棣王李琰之事已有些曆史，這些宮廷爭鬥也很少流入民間山野，故而他並不知道李琰是誰。
李鈺收起名單，點頭道：“這梁飛乃一位朋友的故人，不知雷大哥對他可還算了解？”
雷雲聞言，麵顯一絲喜色，道：“梁飛乃官軍，我們本是鄉野草寇，本無甚交集。但梁飛的名聲，在這鄆州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人英勇果敢，能征善戰，且又體恤屬下，愛護百姓。駐紮鄆州一年來，屢次率兵擊退了來犯的叛軍，可惜他雖英勇，奈何鄆州刺史徐遠道卻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不僅不為梁飛記功升官，反倒屢屢排擠他，本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硬生生給他降成了八品的宣節校尉，隻讓他駐守鄆城一縣。即便現在鄆州形勢此般危急，也不見徐遠道對他重用。哎……”
雷雲歎了口氣，顯是為梁飛的生不逢時而惋惜。
李鈺聞言，心中對梁飛的立場判斷已有了六七成，猜想梁飛之所以受此排擠，應如陳伯龍一樣，皆因他是棣王李琰的舊部。
徐遠道這樣排擠打壓，一則可以說明他確有幾分才能，二則也證明他對李琰應還保有著難舍的感情。
李鈺心中有了計較，又對雷雲道：“聽雷大哥這麼說，我們有無可能與之聯手？”
雷雲雙目一閃，思忖半晌道：“若是尋常時候，斷無此種可能。他雖對我們聚集大野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卻對李唐忠心得很，不然這鄆州也不可能守到現在。不過嘛，現在一則形勢危急，二來又是你們朋友的故人，說不定真能說得動他。”
說到最後，雷雲臉上已泛出濃濃的笑意，顯然對於聯手梁飛一事應有幾分信心。
李鈺在心中權衡一二，麵朝那道彩虹道：“看來，於公於私，我都得前去會會這梁飛了。”
水清月聞言忙道：“不可，你現在身份特殊，這種入穴探風的事情，不宜再親身犯險。”
徐慕白、王北川也隨聲附和。而朱紅雪、水明月、蘇雲菲等女雖靜默不言，但眼神中也是此意。
雷雲也道：“清月老弟說得很對，你是隱龍之身，現在各方勢力都想方設法擒拿你。現在我們既然決定奉你為主，爭這一世短長，你又怎可親犯大險？不若就讓豹弟前去，他對鄆州形勢熟悉，即便有起事來逃脫也容易些。”
徐慕白挺身向前，大辣辣地道：“雷大哥所言有理，事不宜遲，就讓我陪雷豹同行。”
李鈺心中叫苦，沒想到一個決定，便為自己上了一道溫柔的枷鎖。
想到此中局勢，略一沉吟道：“此事雖急，卻非急在這一時。既然已決定要成大事，我們便要確立名分，建章立製，不然就這般莽莽撞撞與官軍談判，一個不好，便會被當做流寇鏟除，且會失了道義。隻要名分有了，便可興正義之師，章製有了，才能凝成一團。所謂出師無名，無規矩難成方圓，便是這個道理。”
治大國如烹小鮮，李鈺雖無經世治國的閱曆，卻在一縣父母官身邊了幹了多年。耳濡目染下，也自學會了一套難得的政治經驗。
他心裏明白得很，他們現在所謀之事，明裏是興兵平叛，暗裏卻是自立為王，所以名分才最重要，隻要占住了名分，便是選擇了立場，才有可能在這錯綜複雜的各方形勢下站穩腳跟，一步步壯大力量。
若是如巨野幫這般，或者是小股流寇，或者是一群難民，那無論哪一方力量，都斷難容他們存在自己的勢力範圍。
他現在這般說，其實說簡單點，就是選擇舉什麼旗幟，走什麼道路。
眾人聞言，眼望李鈺，眼神中盡是讚同，卻又不知如何說話。
無論徐慕白、王北川，抑或是水清月、朱紅雪，對這些道理雖然明白，卻難以想到。
行軍打仗他們興許還行，但近似治國之道卻是半點不懂。
而雷雲雷豹雖然組建了這巨野幫，卻隻是安身保命近似流寇的地下組織，又哪裏想過揭竿而起逆天改命的一天？